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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明前龙井

到那传承未绝之地去 舊漁 2241 2024-07-10 13:55

  王大娘教她制版、裁衣,就这样不知不觉也过去了一周。她从生疏之间快速成长,不过原本就在制衣世家氛围里长大的她,天生也便有了这般学习能力。

  王大娘笑得合不拢嘴,道,人家要学个大半年的裁剪,你倒是花了一周已经全然学会了。这裁缝裁缝,就是一裁一缝,裁剪看得是头脑灵光,因为要衡量要计算,但缝纫看得是个人耐心,就算从未学过的人也能缝,但缝得好坏,就看那一点耐心。

  你若耐心不足,那线迹便扭扭曲曲如蚯蚓。我那时候可是日复一日就滚那一道线,直到线迹平整了,师傅才让我进行下一步。王大娘似有所思,这做衣服啊,时时刻刻就要一心一意,心飘就手飘,就跟那弹琴的人啊,奏的曲调似乎在曲调上,但永远也侧击不到你心里。

  她点点头,穿过针线,一道一道地在面料上缝起来。刚开始她很慢很慢,怕歪一点便不平整,就看着经纬间的孔洞,数着孔洞缝,直到她缝了一天又一天,有一天她分明看着那线下去了,但再上来时总觉得是歪了,便退回去再进了一次,就这样又过去了一周。

  她就愣生生缝这一道线迹,缝了一周,王大娘接过瞧了瞧,道,这可是最基础的棉布,算是过了,我们换个纱料你再试试。

  这纱料手握着便从手中一滑,要比棉布难掌控许多,而在不同面料之中,那针线的松弛便是一门学问了。纱料若是松了,线迹就会显得不平;若是太紧,那么面料便会拧在一块。她叹了口气,儿时看面料诸多轻巧,但要缝合这一种面料却是诸多费心神啊。

  缝了直线,之后是弧线,面料经纬的稀疏、弧度的位置,所要掌控的线迹粗细、长短皆不同。这看似是一种规律,更多是经验,也有的是那一份天分。

  巧匠的工,便是体现在这诸多变数之中,却也能维持最初的恒心。她看着面前的纱,继续缝着,不知不觉,又是一天天的过去。这工,是得多少孤寂和青灯相伴啊。

  这天白天,陈姓女子来取嫁衣,脸上难掩一种落寞,如若她手上没拿着那袋喜糖,断然不会让人觉得是那快出阁的人。

  王大娘刚出门交代了,她便为女孩试嫁衣,那女孩的身材明显比当时制衣量的尺寸要更小许多,兴许是这段时间又瘦了。换好嫁衣后,那女孩走了出来,那一身嫁衣,红地泥金凤凰刺绣在胸前,衬得女孩面色更是肤白,面对镜子怔怔地看着自己。

  榣若为女孩斟茶,转过身时才注意到,女孩竟流下了眼泪。

  她忙问,是衣服做得不满意吗?

  女孩摇摇头,稳定情绪后,才淡漠道,衣服很好,只是我嫁的人未必是良人。

  这女孩其实并未见过邻镇的那人,只是因为年龄到了,父母便帮她决定了婚事,这事若在大城市里,肯定要被人嗤笑的,分明都已主张婚姻自由了。但在很多老人心里未必如此,他们心里还是承载着一种负担,生怕孩子被骗被拐了,觉得自己安排的才是最正确的。只是他们也不知,许多错路也是得由孩子亲自去闯荡,才不枉一生。

  女孩也有心属的良人,便是一同念书的男孩,只是那男孩未到女孩出阁的年纪,便早早转学去了江南,此一去,便不再回。

  和很多同龄人一样,女孩很小的时候就梦想自己穿着嫁衣的模样,以最美的模样嫁给自己最爱的人。但世间有多少女子,真正嫁给了爱情?

  女孩如今穿上嫁衣,看着自己,却依旧对前路一片迷茫。但这种迷茫,没有人能帮得了她,既已指明了方向,她便是咬着牙也要往前走,是苦是乐,谁也不能代替她来尝。

  女孩从袋子里拿出一小罐茶,递给榣若,用这泡茶吧,我想穿着嫁衣尝一尝。

  她接过了这茶,才看出这里装的,是最好的龙井,是享受了绚烂阳光的那抹芽尖,放在过去,怕是珍品。而愿意送这茶的人,必也是将他的心思都尽付其中吧。

  她幽幽地沏茶,为女孩满上。

  女孩拿着茶杯,仔细地看着杯中茶水,仿佛里面便有一个人在远处望着她,她喃喃道,这正是前几天刚寄来的明前龙井,他每年便是要寄来一些,今年,应当也是我收到的最后一次了。

  说完,不论滚烫,一饮而尽。

  那个身影,她曾经如此期待,而此时,竟有此生终将错过的心情。而他,却是一直牢记着她所在的地址,哪怕搬了几次家,她都会回到那个地址,取这每年明前摘下,来自江南的暮春、寄来的茶。

  这一口茶,虽带着滚烫的余温,让她口中生涩,但那种心痛,却是无法企及。她看着茶杯,似此番将离别之情也付诸于上了。

  时间过了良久,榣若看着她也不知如何劝慰,终开口,是我们的原因没做好,这衣服今儿是拿不走了,我们再按你的心意再改改可好?

  女孩抬起头,我还能改吗?

  她点点头,内心道,如何经历不是经历,但如果不是你选的路,你会甘心走下去吗?如果不是有人在一边推一把,又有多少人随着家人的心愿步了后尘,至此一生在遗憾中终老。

  她为女孩倒了一杯茶,这上好的龙井,得趁着这最好的水温来喝,不然凉了便失去了本来的味道。

  女孩笑了起来,也为她倒了一杯……这个下午,她们都不知道为什么,喝着茶,反而却醉了。待榣若回神时,那女孩已带着嫁衣离开。

  那喜糖留在了桌上,而茶罐却是被带走。她不记得那女孩是带着何种表情离开,但她知道,无论前路如何,都只能她一人独自走下去。

  这一种孤独,也是属于她的答案。

  她想起了手头的活,那纱上的线迹已经缝到头,是该打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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