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兮端坐莲台,紧闭着双眼不敢有丝毫的分心,因怕天雷误伤凝衣,璟青特地在凝衣身上下了个结界,凝衣也似乎晓得今夜对雪兮来说极其凶险重要,安安静静地坐在结界里,咬着手指,看着莲台上的雪兮。
三十六道天雷逐一落下,不偏不倚地落在雪兮身上,尽管过了一层邬涎池仙障的庇护,更过了一层璟青悄悄设下的引雷障,将那最重的天雷引到璟青自己身上,可雪兮依然有些难以承受,难怪都说天劫九死一生,若是渡了便是人上人,天外天,若是过不了,便是灰飞烟灭,枉来世间。
璟青看着雪兮,眼神一刻不移,雪兮吃痛皱眉他也跟着皱眉,可雪兮的天雷引到他身上,痛彻五脏六腑他却眼睛也不眨一下,那是他等了一千年的人啊,若不是怕她为妖一日,那沨青便不安分一天,他怎么舍得让她来吃这天劫之苦?
不论他的雪兮是人是妖或是仙,他通通都不在意,可奈何自己的手足兄弟却总要拿此大做文章,他怕自己总有疏忽保护不好雪兮,那就该让他爱的那个女子有能力保护好自己,他才敢放手一搏,去拼他们的未来。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五……”凝衣被这一道道震耳欲聋的天雷吓得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却还是一声声数着,直直数到三十六的时候,拨云见日,一夜天劫过,又是朝阳印红颜,璟青飞身上去将险些支撑不住身体落入池中的雪兮接住,转身一跃便回到池边,正想问问雪兮感觉如何,便听见一旁凝衣使着灵力拍在结界上,大声道:“喂,璟青,你快放我出去,我要去看雪兮!”
璟青微微皱眉,第一次觉得这丫头实在聒噪,可一想到若是继续将她关在结界里,她怕是会更聒噪,一抬手便收了结界,凝衣迈着小短腿风风火火地冲过来想扑到雪兮身上,却被璟青拦住,严肃道:“雪兮现下虚弱得很,你莫要碰她。”
凝衣停住身子,却噘着嘴说:“那你也不要碰她!”
雪兮费劲地抬起手,拉了拉璟青拦着凝衣的手,道:“我没事,你别跟她置气。”
璟青早已习惯了雪兮护着凝衣,虽是心有不甘,却还是将手放下,任凭自家夫人同一个小娃娃亲热无比,却对守护了她一夜的夫君不闻不问,璟青暗自下定决心,等出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凤凰谷打探凝衣的身世,再讨完法宝讨人情,不然白白让这丫头打扰了他们夫妇的二人世界这么久,不能让她的父母一点回报也不给他们。
听说凤凰谷里头有一种叫闭月的玉石,极寒无比,正好去向凝衣的家人讨一讨,拿来给雪兮打成玉剑做法器,雪兮一定会喜欢。
借着邬涎池又调养了十余日,雪兮终于大好,两人各怀心思地领着一个什么也不懂,只会跟着雪兮傻乐的凝衣出了邬涎岭,踏上去昆仑山上胡熙殿拜见师父师祖的路,璟青只告诉雪兮,一会儿站在她前头的两个人,就看着哪个最不像瞾南圣祖,那哪个便一定是瞾南圣祖。
等到真的站在了胡熙殿外那棵万年的梨树下头,梨花飘了雪兮一头,瞾南与华黎走出殿外,雪兮才真正领悟了什么叫看起来不像圣祖的瞾南圣祖。
还不待雪兮与璟青行礼,瞾南便兴致冲冲地快步走向他们,到了他们跟前却是蹲下来捏着凝衣的脸蛋,吃惊道:“哎呀呀!你们才在邬涎岭共待了八十有二年,怎地娃娃都这般大了?看来我这邬涎岭实在是个传宗接代的好地方啊!”
雪兮看了看一旁稳重而不苟言笑的华黎,又看了看这个说话穿着都不修边幅的俊公子,作了个揖恭敬道:“雪兮见过瞾南圣祖,圣祖误会了,这孩子是璟青在邬涎岭中捡到的,真身乃是只神鸟凤凰,并非我与璟青的孩子。”
“这样啊……那真是可惜可惜。”瞾南说着又望了望雪兮,还有意无意地瞟了瞟雪兮的肚子,道:“我说丫头啊,你与璟青都成亲近百年了,怎地一点动静都没有啊?虽然捡了只凤凰养着玩,可终究还是养自己的孩子好玩啊!”
这一番语重心长说得雪兮脸上略有些尴尬,璟青适才刚开口道:“师祖……”便被瞾南厉声呵斥道:“你别说话,真是个不争气的,平白给你父亲丢脸!”
璟青有些委屈,怎地自己什么都没做又给父亲丢脸了?
“圣祖别怪璟青,璟青带我入邬涎岭是为了修炼,我们又怎么能在圣祖这昆仑圣地做一些羞于面对圣山的事呢?这八十多年多亏了圣祖修造的莲台,让雪兮得已早日修得仙身,雪兮还没好好拜一拜圣祖以表感恩之心呢!”雪兮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铿锵有力,说着就要撩下裙摆对着瞾南行大礼。
瞾南眼疾手更快,生生用仙法将雪兮曲下的膝盖拉直了,又扶着雪兮的手道:“你跟我这咬文嚼字客气什么,我瞾南从来都不是什么拘泥于世俗之人,你既然是璟青那小子明媒正娶的夫人,啊,就算不是明媒正娶的,只要他喜欢的,我也一并会欢喜。”说着又拉着雪兮往胡熙殿里走去,道:“来来来,侄媳妇,跟我进殿里坐,你以后就管我一声伯父便可,当初玞宸在时总唤我一声大哥,这长兄如父,以后若是璟青有欺你负你,你尽管来昆仑山寻我。”
璟青一边看着自己夫人被师祖拐走,一边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怎么记得,当初父亲在时,师祖总是唤父亲一声“大哥”来着?虽然都是赌棋或是赌剑输了,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唤一声,可师祖可是从来没有赢过父亲的。
瞾南领着雪兮走在前头,华黎眼神始终落在瞾南拉着雪兮的手上,腹诽着自己的师父为老不尊,却还是泰然自若地跟在后头。许是没有怎么见过生人,凝衣异常地安静,看着雪兮松开她走到前面,也没有吵着要追上去,璟青看了看凝衣,又看了看夫人的背影,叹了口气牵着凝衣跟上去。
大殿内,瞾南依依不舍地松开雪兮的手,坐上主位,吩咐了仙童奉茶,璟青才带着凝衣慢悠悠地走上来,雪兮记着礼节,虽然瞾南嘴上说着不用虚礼,但璟青毕竟还是青丘太子,也是华黎的弟子,有些礼节可还是省不了的。
华黎落座后,璟青与雪兮双双对着主位上的两位长辈行了礼,华黎招了招手,对雪兮道:“雪兮,你过来。”
面对华黎,雪兮也不敢迟疑,走上前去,屈膝道:“华黎仙上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不过是想送你一份见面礼。”华黎说着,便伸手召来一件法器,那法器在他手掌转了好几圈才停下,递给雪兮,道:“此物乃是韶华晚舒箫,与璟青手中的流光暮雩笛皆是上古六大乐章神器,箫与笛本就是同出一脉是所谓一对,将这萧赠你,也算是作师父的一点心意。”
雪兮有些受宠若惊,那可是上古的神器啊,她原本只晓得璟青的法器是只玉笛,哪曾想竟然是流光暮雩笛,一时间不接也不好,接着也感觉不太好,推辞道:“多谢上仙好意,只是雪兮毕竟不通乐理,只怕糟践了这宝物。”
“这有什么的,你问问璟青,他可会吹笛子?法器而已,是用来打架的,又不是用来奏乐的。”瞾南很是明事理地抢在华黎前头开口,“我还说呢,阿黎同我赌棋说若我输了便要从我小昭楼里头拿一件东西,我还以为他要拿什么,原来是拿我的韶华晚舒箫来做自己的人情,阿黎,你也忒不厚道了。”
雪兮见瞾南都开口了,便大大方方收了华黎给的见面礼,又大大方方对着两位仙上道:“雪兮多谢仙上与圣祖赐法器,此后一定好好修炼,一定不辜负这韶华晚舒箫。”
瞾南又眯着桃花眼笑道:“好好修炼倒是不必,只要璟青好好修炼了便是,这太平盛世的你一个小姑娘别跟着吃那苦,你就好好努力,早日让我抱上侄孙子。”
雪兮尴尬,璟青……不敢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