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旋龟安静下来,云幕谷也重归平静。苏言笑伤势相对来说不重,上前扶了洛云川起来,瞥一眼一边的魔女,又害怕是的赶紧收了目光回来。
“师兄,那魔女死了。”苏言笑小心翼翼的说道。
洛云川那一剑刺下去便脱了力倒下,根本没注意结果,闻言皱了皱眉。
“我分明刺的是右胸口处,避开了心脏,也注意了分寸剑芒未深,如何就死了。”
“我记得我师父好像说过,魔族的心脏是生在右侧的。”有个弟子小声的回了句。眼下的弟子虽都已经结丹,却还没几个出去历练过,大都是头一次见杀人,心里都有些害怕。
“完了师兄,你闯祸了。”苏言笑叹了口气,很是绝望。琉璃珠内禁杀生,这可是规矩。
云幕谷中有一段时间的静默。
“是那魔女先要杀我们的,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这位小师弟,你放才救了我性命,若是要罚,也一并罚我好了。”有弟子发了声,是方才洛云川奏箫时救下的。
一个人表了态,其余人也跟着附和上来。这些人又不是没长眼,那魔女的杀心那么明显,再多的怜悯就可笑了。洛云川脸色有些好转,苏言笑也松了口气,想来不会又大麻烦了。
额,清雎山那边不会有大麻烦,至于师父那里……
可总是杀了人,而且数人伤势不轻,大家都没了心情分什么灵珠了,只想着赶快出去,却不料又被结界挡了回来。
“怎么回事,魔女都死了,这结界怎么还在呢?”
雅集之上仙人们却不急了,琉璃珠已重新恢复掌控,那道结界对云幕谷中弟子来说虽然困难,却也非不能解决,索性再考他们一回,也好拖一会儿,讨论下待会儿这群弟子出来时该怎么给个说法。
清雎山几个弟子上前查探,半晌一名弟子叹了口气,摇摇头。
众人见状,心下一沉。那弟子是应掌门关门弟子,若他都没办法,恐是出不去了。
“这阵法说好办也好办,只是需一人在外配合,眼下我们被困,消息传不出,只能等待外面有弟子注意到了。”
这话一出,气氛更压抑了。且不说这会儿还有没有人来云幕谷,聚在这里的都是各家中最杰出的弟子,连他们来时都未注意到结界,旁人便是来了,也最多像他们一样一头闯进来吧。消息传不出,这几乎是个死局。
“这算什么,旋龟都打倒了,却将我们困在这里,算哪门子围猎!”有弟子忍不住怨了句。
话一出口,其余人也跟着抱怨起来,尤其是那些个受了伤的,伤势虽不及性命,这般拖着到底难受。
洛云川却没吭声,看着周围结界,面色异常平静。苏言笑见他这般毫不担心,甚至有点大局在握的样子,不禁问了句:“师兄,你是不是有办法呀?”
洛云川摇摇头:“我虽没有办法,总是有人能破这阵的。”
“不错。”墨翟也附和了声,周遭人们听了,纷纷安静下来,“本就是试炼,便像那只旋龟,虽说甚险,总也是能解决的。若安个我们破不了的阵法又有何意义呢。”
这话说的有理,可见不着实打实的希望,众人还是很颓废的。
便在这时,结界忽然动了一下。
云幕谷内无人碰结界,只能是外面的人!
应掌门那徒儿立刻上前查探,面露喜色:“外面有人发现我们了!”
众人闻言大喜,几名善符文阵法的弟子凑了过去,商讨了具体的对策。阵外虽说有人,到底消息不通,只能一遍遍连翻试探着,却无一人埋怨太慢了。
折腾了六次后,终于是同阵外的人试出了默契,随着一声碎裂的声音,那结界化为满天星光,终于是碎了。
孟昭本是担心洛云川他们才来看看的,来了却没看见一人。她本就没想着进云幕谷围猎,发现了不对劲更多了分小心,没轻易进去,绕着谷外转了两圈,终于是发现了结界痕迹。
好容易破了结界,孟昭本打算好好嘲笑下洛云川的,却被眼前这群人吓了一跳。
几乎各个都负了伤,气息萎靡,连清理下身上血污的力气都不想出了,哪里像仙门弟子,倒像是街边一群为着地盘抢破脑袋的小乞丐。
好容易出来了,这一群弟子可是没心情找什么灵珠了,直奔远处一个山头去,那里有着出去的界门。过界门时还有顺道的洗礼,能给稍微疗治下打斗中受的伤,毕竟是个雅集,太狼狈了不好。可往日都是些很守规矩的比试,最多不过个皮外伤,过了界门也就能好大半了,这次可不一样,一个个出来的时候要多难堪有多难堪。可雅集上仙长们却不在意了,能出来就好,赶紧的去寻自家徒儿了。
既零这会儿却不急了,宴席上唯余她一人悠闲地吃着李子。苏言笑也没想着既零能亲自来迎一下,早准备好一副深刻反省的模样,缩在洛云川身后挪了过去。洛云川走了上去,膝一弯跪了下来,苏言笑愣了下,也连忙跟着跪了,还心道这师兄何时竟比他还能屈能伸。
既零撇了他俩眼,轻哼了声,说话间几分阴阳怪气:“呦,本座可受不得两位少侠这一跪。”
既零虽性子清冷不爱言语,脾气却不小,若是给惹毛了,首先这嘴里是饶不了人的,洛云川再清楚不过,便默默受着:“徒儿违反规则,琉璃珠内造下杀孽,还请师父责罚。”
本来这气随着洛云川一跪消了大半,少年人年轻气盛,万幸平安出来了,知错就好,却没想到他竟是因此事跪的。既零眼睛都瞪圆了,简直是又气又恨,怎就教出这么个不开窍的。
“好啊,你若想受罚,以后便不用使剑了,若有什么人毫无缘由来杀你,端着你的菩萨心肠引胫受戮好了!”
洛云川眨眨眼睛,一脸困惑:“徒儿只当琉璃珠内尽为普通比斗,原来那魔女是真下了杀心。”
“你入门八年,杀气都辨不出吗?”既零气道。不过她也是糊涂了,洛云川虽天资聪颖,心智也有些早熟,却未曾下山历练几次,如何分的出杀意。
“可往日围猎——”洛云川试图分辩下。
“今日不同往前,特地投了只罪过至死的让你们实战下,谁知你们一个个如此不济,看看有几个囫囵出来的!”
这番说辞是先前商定好的,魔族入侵事关重大,且事出突然没什么头绪,叫这些弟子们知道了去只怕引起混乱。
“徒儿往后定当勤加修行,不让师父担心。”
洛云川这话答得乖巧,往日既零是很受用的,今日却不同了,看他这幅小绵羊的模样,说什么都像是打在块棉花上,气得既零恶狠狠啃着李子。
洛云川抬着头眨眨眼睛,忽然小小的喊了声:“师父。”
既零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说!”
“徒儿往日在凡间听老人说起过,李子不当多吃的,对身子不好。”
“……”
既零只觉得当胸堵了口淤血,整个人都不好了!
苏言笑没洛云川跪的安分,只一会儿膝盖便疼了,小心翼翼扭着身子缓解下。既零正有气没处发呢,啪一个李子核就掷了过去。
“动什么动,我眼皮子底下都跪不好,看来平日里罚跪没少偷懒!”
苏言笑揉揉额头,很是委屈。分明是洛云川惹恼了人,他却平白被牵连了进来。
“赶紧的起来吧,半个时辰给我调理好气息,这便回君羽,省的你们俩再给我丢人。”既零又啃了个李子,不想再看这两人。
“不是还有雅集的吗,怎么这就走了?”苏言笑得了赦令,揉着膝盖起了身。
“雅什么集!”既零见他心里净惦记着玩乐,很是恨铁不成钢,“一个个顶着身上几个透明窟窿喝酒吗?”
苏言笑摸摸鼻子,不敢再说话了。
洛云川却问了:“为何这般急?”他们还有伤在身,既零却只给半个时辰,简直像是有什么事儿催着。
“废什么话,疗你的伤去。”既零不耐烦,扔了粒丹药给洛云川,“都自个儿御剑回去,我可不带你们。”
苏言笑脸更苦了,君羽清雎一南一北,相距甚远,御剑也不轻松,何况这刚历了场大战,虚着呢。
洛云川皱了皱眉,忽然上前一步,直抓了既零手腕。既零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愣了下立马甩了手。
“洛云川,你放肆!”既零面色可说的上铁青了。
“若非徒儿放肆,如何察觉到师父这般呢。”洛云川压低了声音,像是带了一丝怒意。
“我自有数,做好你该做的。”既零除了自刚才一直气得竖着眉毛,面上并无半分异色,只有洛云川知晓,她的炎毒又发作了。
方才动用那片刻妖力倒没什么,只是这炎毒忌暑热也忌动怒,本就担心这俩不省心的徒儿,又叫那魔族引了怒气,这才又犯了起来。
“可要去千重山?”洛云川传音问道。
“去那里作甚,回君羽。”这席上还有无其他魔族奸细尚且不知,她妖力不便动用这事绝不能叫他们知晓了去,千年的修为,于仙妖二界是能排的上号的,搁这儿也能震慑下魔族,若被发现了破绽,他们定然更加猖獗。
洛云川也大概猜到了些,抿了嘴不说话了,就近处找了片地方打坐调息。苏言笑觉得奇怪,可只觉告诉他还是不问的好,也跟着默默退了下,尽量压低存在感,生怕再惹恼了既零。
席上众人都知晓既零厌恶魔族,她这般匆匆而去便也没人奇怪。
丛云宫内自有结界,既零一回了君羽,直接回了云水阁,撑开了结界便要闭关。门刚一关上却又开了,里面掷出了块牌子。
“养好了伤,自去镇妖塔二层受罚,何时我出了关,何时再放你们出来。”
本见着师父这般着急,大概就能忘记罚他俩了,眼见着结界都支好了,苏言笑还没等窃喜完呢,听了这话笑容就僵住了。
二层啊,他在一层虽能游刃有余,二层却只有狼狈挨打的份儿了。
不过既然钥匙在洛云川那儿,既零又闭了关。苏言笑往洛云川那边蹭蹭,笑的极为贼兮兮:“师兄啊,这一身的伤什么时候好,也就你一句话的事儿对吧。”
洛云川连看他都懒得看一眼:“我这身子骨向来好的很。”
言下之意,他休想拖延时间了。
苏言笑很惆怅。
他看了眼前张了结界近身不得的云水阁,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句:“师兄,师父这到底是怎么了?”
洛云川一听这话,猛然回头,那不带分毫温度的眼神看得苏言笑一阵寒意,话音冷的似带了冰碴子:“此事你若敢多嘴一句——”
苏言笑慌忙摆了摆手,生怕晚说一刻洛云川就真的弑杀同门:“不多不多,就这一张嘴,严的很。”
洛云川深深看了苏言笑眼,直将她看得心里发毛,这才不再管他,转身回了沉星阁。
苏言笑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这一天波折的,简直能折寿十年。
入夜,洛云川换了身黑衣,悄然出了丛云峰。既零闭关,他也能不那么小心翼翼了。
已有名黑衣人等在了林中,见洛云川走来,单膝跪地。
“尊上。”
洛云川没叫他起身,撑着头想了会儿:“既离了魔界,以后就先莫叫我尊上了。”
黑衣人默了片刻:“主人。”
“嗯。”洛云川这才点了点头,谨慎些总是好的,“鸣姬派了不少人来凡间,怎没听你提起过?”
分明是随意的语气,黑衣人却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了:“尊——,主人恕罪,是漓熙公子不许属下告诉您的。”
洛云川倒没再发怒,手指勾了勾,让那人起来了:“而今我知道了,就说一下她在做什么吧。”
“属下还未调查清楚,目前看来,像是在筹谋什么阵法。”
“野心不小啊,若要救千魇可无须如此麻烦。”洛云川冷笑,“风眠呢,他不是要来找我吗?”
黑衣人又给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属下无能,自风眠过了苍梧之渊,属下一直派人跟着,可半年前却跟丢了。”
“不怪你,他若是想躲你们还不简单。先前许你们跟着,不过是不将你们放在眼里,而今却甩开了你们,想来是找见我了,看来过两天就能打上交道了呢。”
“主人想见他?”
洛云川手指点了点:“他既然找了上来,便见上一见也好,我又不是怕了他。”
没什么事情,黑衣人又退入了暗夜里,洛云川也回了去,丛云宫依旧千盏灯火不暗不明,却有几盏弱了下来,洛云川自袖里乾坤拿出了几块灵石,师父闭关,这续灯火的活儿该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