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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精(三)

沉星阁 岚越 5355 2024-07-10 18:25

  既零的炎毒来的快去的也快,桀傲妖力蕴着精纯的寒气,不过一日就给压了下去。唇上的伤也没想太多,只觉得是自个儿疼了咬的。倒是洛云川灵力枯竭神魄衰微,已是一月了还未转醒。

  分明是想送他个法器的,带出去却叫他受了伤,既零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又恼桀傲将洛云川丢在雪山上不管,讨了千重山上的灵丹灵药,不要钱的喂给洛云川。

  嗯,确实不要钱。

  好在洛云川根骨绝佳,伤也未及要害,只是亏得厉害了。既零这两日照看着他,闲的无聊,恰巧正值凡界的年关,千重山喜热闹的小妖们瞧着自家君上懒得管,学了凡人张灯结彩,素白到无聊的寒凌阙添了几丝人气。既零也跟着讨了几根红绳,系在洛云川散着的发尾,明艳的颜色也是给脸色苍白的洛云川加了几分生机,看着不再那么可怜了。

  又依着雪兔妖教的法子编着小扣子,没编一半就困了,索性在洛云川手腕上打了个结,撑着脑袋眯了会儿。

  昏沉了许久,一睁眼便见着床边打瞌睡的既零,洛云川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来了。这几日昏迷着,却也能觉出有人在什么照顾,想来就是师父了,不禁笑了笑,伸手想要抚上那静谧的侧颜,却一动就浑身生疼,闷哼了声,吵醒了浅睡的既零。

  “醒了?”

  “师父好了?”

  两个人同时开了口,都愣了下,既零率先笑了出来,抓了被子里的手,一缕灵气探了过去。看这样子是好了七七八八,寒凌阁的药果然是不错的。

  “你都躺了一月了,为师早好了。”既零见洛云川无事,放心了许多,边扶他坐起便禁不住絮叨了起来,“你这次行事也太过鲁莽了,为师这炎毒已有百年,除了疼些并无大碍,何须这般着急。你而今尚年少,若是伤了根基如何是好。”

  既零边接过小妖端过来的药,隔着玉石碗探了温度刚刚好,没注意洛云川渐渐阴沉下来的脸。

  “师父是觉得,没什么大碍便可随便折腾自个儿了吗?”

  疼成那样了还不在意,她是有多不爱惜自己。

  既零觉着确实没什么,自个儿一时的痛楚换自家徒儿平安,再正常不过,边搅着药边嗯着:“你是为师带出来的,总不好受了伤回去。”

  “师父既然身子不好,为何还要强撑三日等我炼化炎精。”

  “不过三日而已,那炎精历了火劫开了灵智,若那时不炼化,以后就不好办了。我这身子你不必忧虑,这炎毒也没什么,以往你不在身边,我都是自个儿来的了千重山,不过一两日就能给压下了。”

  洛云川闻言,眼神一紧,蓦地抓了既零胳膊,汤匙里的药汤撒在了锦被上。

  “师父这炎毒以往也常犯吗?”

  既零不晓得这炎毒厉害,他却是知道的。来自地狱的红莲业火灼烧万物,便是凤族也不敢轻易引火渡劫,既零体内却时时潜伏着炎毒百年。此刻觉不出有什么来,若往后一旦入了心脉——

  既零叫洛云川这一拽惊了下,却听得出徒儿是关心自个儿,便也没发火。

  “是有过几次的,为师这身体自己有数的。”

  洛云川闻言,声音却更沉了:“师父送徒儿东西,却不问徒儿愿不愿要吗?”

  若早知道会伤了她,他如何会要。

  既零听到这话却皱了皱眉,有些不悦:“为师为你选的材料已是上佳,莫非还瞧不上眼?”

  她费了这么多力气才给取到,洛云川这话是专程来气她的吗。

  洛云川见她误解了,更是恼火,在既零眼中,他竟是这般任性的吗。手上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既零吃痛挣扎,却被他一下拽住,整个人向前倾倒,另一只手托着的碗碎在地上,堪堪扶在了床边,才没趴在床上,脸却距洛云川不过几寸,清晰的看到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盛满怒意。

  “师父既然觉着徒儿这般势力,又何苦为了徒儿作践自己?”

  “洛云川你放肆!”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脸庞,能感受到吐息间的温热,既零忽然觉得几分羞恼,手腕上灵力闪现,震开了洛云川,“本座行事,何须你来置喙!”

  为着送他个称心的法器受了伤,到他嘴里竟成了作践自己,既零既恼他不体谅自己一番心意,又恼此时竟被自家徒儿制住动弹不得,一甩衣袖便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洛云川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合了眼眸,半晌才压下怒火。确实是鲁莽了,他不过她的徒儿,如何有资格恼她。

  寒凌阙平素没什么客人,既零出了雪阁,随便找了处宫宇闯了进去,气呼呼的同目瞪口呆的小妖要了卓华酒,躺在光秃秃的卓华树上牛饮,月白衫上染了嫣红的酒液也不管不顾。

  桀傲自大开着的门外甩过一道妖力,直接把既零掀了下来。

  “祸害了本君一个月的灵药,好容易把人盼醒了,怎的又跑出来了?”

  既零气的顾不得形象,掐了腰怒道:“这小兔崽子,他竟敢顶撞我!看来也是我平日里太纵着他了。”

  “那本君把他丢在山下,也算是为你教育徒儿了。”

  既零一听这话又不乐意了:“我的徒儿,只能我管着。”想了想又添了句,“你以后要再把他丢到山下,我就把你着寒凌阙的卓华酒喝干了。”

  桀傲嗤笑:“到底还是心疼你那徒儿,如何管教,不纵着才怪。”

  既零滞了下,洛云川为着她少受两日炎毒折磨,都伤成那样了,还能如何?却还是嘴硬的嘟囔了句:“目无尊长,就是该罚。”

  桀傲对此很是不屑。

  “他为了你这个不靠谱的师父,可是连本君的一诺都瞧不上呢。你舍得罚?”

  听了这话,既零可想起来了:“这小兔崽子的话做不得数,帮我压下炎毒算什么人情,不做数不做数。”

  桀傲早就知道如此:“就数你们丛云峰最会做生意。”

  “恰有一事需要狼君帮忙呢。”既零嘻嘻笑道。

  “不跟你那徒儿商量?”

  “他懂什么呀。”既零撇撇嘴,反正他自个儿把人情送出去了,做师父的再给讨回来用了,有何不妥,“我此次为云川寻了块炎铁精,还需狼君帮忙,让那孟河的犀牛精给煅把灵剑。”

  “你这炼的是仙器还是妖剑?”即便这两年仙妖两界关系不错,也还没听过哪个仙修用的是妖怪炼制的法器呢。

  既零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那石头怕是染上凤凰精血了,戾气未消,暴躁的很,拿给仙界的炼器师八成就给抹了灵智了,那多浪费。”仙界炼器讲究一股子浩然正气,这等难控制的变数断是留不住的。既零却不认同,便是这剑有些戾气,只要用的人品行纯正便没分别,而她对自己教出的徒儿自是很有信心的。

  桀傲却皱眉:“跟着历了红莲业火,又染了凤凰精血,怕是那犀牛精也压不住的。”

  孟河犀牛精在妖界炼器闻名,既零手里的玉箫便是他给煅出的,只是这石头着实棘手,这狂躁的火气压不下,于主人也是不利的。

  既零自然是考虑到了这点,颇有些得意:“前些时日龙君斩杀了只叛乱的千年蚌精,它那颗珠子我给讨来了,够压着炎气了吧。”

  桀傲很是震惊:“长泽居然舍得给你?”

  “我自然是有他想要的东西。”

  “果然不能跟你们丛云峰的做生意。”桀傲此刻很是后悔,为什么要招惹这对师徒,“你为了那小子还真是舍得下本儿。”

  挨过火劫染了凤血的炎精,千年蚌精结的珠子,哪样不是可遇不可求。

  “便像余安说的,既然打定主意要送了,那必然是最好的。”那可是她丛云峰的首徒呢。

  “原来是他撺掇你拔了我的尾毛。”桀傲可算知道了既零这个不会画符的要他的毛发作甚。

  既零闻言有些尴尬,讪讪的道:“那是我赢来的。”

  桀傲难得的斜觑了她一眼,很是鄙夷:“是,悔了三十二子呢。”

  既零打着哈哈,转移话题:“你来找我干嘛。”总不能是看不惯她糟蹋这千重山的卓华酒,专程来打她的。

  桀傲顿了顿:“自不归谷到千重山九百万里,洛云川御剑七日七夜未曾停歇。”这对他这样一个还未结丹的仙修来说未免太过勉强。

  既零却没听出话里的疑虑,只觉得是自家徒儿天资过人,还颇为得意:“知道心疼师父,这徒儿没白教。”

  桀傲看她这模样是寻不出什么异常来了,摇摇头不再考虑。一个小小的仙修,在君羽山眼皮子底下,能有什么事端。

  “师父。”门外传来了洛云川的声音,听这样子还有些气虚。

  既零假装听不到,看都不看向门外。

  桀傲看着好笑,忽的道了句:“比起既明,他可是好多了。”

  既零一顿,脸色变了变,不知是怒是哀,却一瞬即逝:“为何要同他比,我教出的徒儿自然是最好的。”

  桀傲扫了眼既零已经好的不见痕迹的唇角,没再说什么。

  这谈话的声音算不得大,可洛云川魔力恢复少许,耳清目明自是将这两句一字不落听了去,唇角不禁勾了勾,心情跟着好了些许。

  桀傲本也没什么事情,这便走了,路过洛云川身边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洛云川不露声色,敛眉行礼,举止得体的挑不出错处。

  洛云川在门外又喊了声“师父”,既零依旧不回应,看样子还气着呢。

  也好办,洛云川在门外轻咳了两声,不大不小的,刚好能入既零的耳。果然就听见既零喊了声“进来”。

  本来是不想搭理他的,就那么随便撇了洛云川一眼,这火气又蹭的一下冒了上来。

  洛云川方才心情烦闷,没怎么整理衣着,缎子般的长发只由系在腕上那条未编完的红绳绑着,松松垮垮的,出门仅披了个外衫,红丝勾勒着繁复的祥云纹,也掩不住他的面色苍白,在这严寒中愈加单薄。

  既零自袖里乾坤抓了件大氅,兜头给洛云川罩了上去。

  “这才刚醒,不好好躺着专门出来气我呀。”

  洛云川理了理纯白的狐裘大氅,眨了眨眼睛,颇为无辜。

  “师父炎毒也才刚好,徒儿怕师父再伤了身子,便出来寻了。”

  “你不气我我便好的很!”

  洛云川闻言垂了眼:“徒儿也是担心师父的身体,方才太过心急,惹怒了师父,是徒儿不好。”

  分明是低眉顺眼,认错的话却说的僵硬,攥着衣角的手也握紧了,一副倔强执拗的样子,既零看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着好歹这徒儿是念着自己的,虽是不情不愿的,也是低了头,便不再跟他计较了。

  千重山终年积雪不融,冬日里更是严寒刺骨,既零衣衫被酒液濡湿,此刻觉出些冷来了,叫风一吹打了个寒颤。洛云川见状,将炎精拿了出来,一出手周边便暖了三分。

  “师父拿着它吧,省的冻着。”

  既零见那哆嗦着明显不愿的石头不禁好笑:“这是给你炼制法器用的,可不是个小暖炉。”这炎精搁外面谁不眼红,却让他拿来取暖。

  洛云川却不管,将炎精递给了既零。自炼化了这石头便是心意相通,面上绝对是笑靥如花,识海里却是恶狠狠地压下这石头千般不愿。这东西伤了既零,若非是既零要送与他做个法器,他定就是抹杀了的。

  既零接了过来,看着忽然安安静静停在手心的石头,小小一块儿散发着光晕,温顺的看不出先前多能折腾。

  “为师托了桀傲,找了孟河犀牛精给你锻把灵剑。”

  手心里石头明显哆嗦了一下,却又被洛云川压了下去。

  “嗯,全听师父的。”

  既零见他笑的人畜无害,并不多问,这般信赖自己,心下早就没了气,解释了句:“这孟河犀牛精于妖界炼器闻名,天下法器不分善恶妖邪,我此番欲留下这炎精灵智,只是它生性暴戾,你需时时警醒,莫要被它影响了神智。”

  虽是对自己教出来的徒儿很有信心,可想起这石头吸取周遭草木生机,那般狠厉恣睢,便不由得担心起来。

  “师父不必忧心,徒儿定不会叫这石头摆布了的。”他现在可是压的这东西死死的呢,不过对于既零的担忧,洛云川表示很开心。

  “外面冷,回雪阁去吧。”既零点了点头,不再多想。既然不气了,便回去吧。洛云川大病初愈的,可不能再给冻坏了。

  洛云川知道是关心他,笑着看既零,眼睛里闪亮亮的,嗯了声便跟了上去,既零侧头瞥了他一眼,见这模样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只觉得有个小徒儿赖着她,多好。

  却不知洛云川心里也想着,这人这么好骗,以后得跟紧点儿了,万一一个不慎被人拐了都不知道。

  这么想着,洛云川紧了两步赶上去:“师父,咱们回家吧。”继续留在这里,难保桀傲不发现什么,狼君可不像既零这般好糊弄。

  回丛云峰去,洛云川却偏用了个“家”,说的顺溜,既零也没觉得不妥。她好歹是丛云峰的主人,没道理整日待在千重山,而且这里冬天连卓华都不开花,实在太闷了,她早也想回去了。

  既零将炎精和蚌珠给了桀傲,又提了两坛子卓华酒,这次轮到既零御着鸿影带着洛云川,行的如风。

  到君羽时天色已暗下,既零袖袍一挥,丛云宫上万盏灯明,自云端瞧下去,明灭变换,宛如星河坠落。

  偌大的宫宇,一旦有人陪了,便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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