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初见
我只感觉胸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无论如何也喘不过气来,我发狂地大叫,手中的刀毫无章法地乱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让他们为阿兄陪葬!
而就在此时,有人格住了我手中的兵器。
“卿卿?卿卿!你醒醒?”
耳边传来一阵呼唤,我晃了晃神,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面孔,明文。
我挥刀,狠狠地斩了过去!
我心下大惊,不,我为什么要杀明文?我在做什么?
可我很快发现,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卿卿!都是幻象,你不要相信!”
我哭了,眼里流出大颗大颗的泪水,滴在衣服上,一片血红。
“可是我见到阿兄了,阿兄死了,他被那些人杀了!我不会放过他们,我要宰了他们!我要杀光他们!”我的声音猛然拔高,用尽全力地嘶吼出来,我想,我可能很快就会变成厉鬼了吧。
我已经分不清现实还是幻境,可如果是幻境,我却真真切切的见到了阿兄,和三百面前一模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中的刀被夺了去,明文的脸越靠越近,直到与我额头相抵,他紧紧抱着我,手将我的双手制住,他说:“我带你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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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片天旋地转,再次睁开眼,已经不是那个大雨天横尸遍野的山头,也不是颖城一片废墟的沈府,周围一片安静,眼前是一个院子,院子很大,院里栽满了翠竹,旁边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池塘,里面养了好些锦鲤。
一个穿着锦衣的小男孩,此刻正坐在院中的摇椅上,小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面部轮廓干净利落,十分精致,只是他的眼睛上蒙了一层布条,看不清具体长相。
小男孩一边摇着摇椅,一边将手中的鱼食扔进池子里,竹林里不时的飞出一只羽箭,带着破空之声,射向小男孩的位置,小男孩动也不动,只徒手去接,接住了又扔回去。
仔细看,每一只羽箭都被掰去了箭头,原来竟是一场游戏。
而就在这时,院门打开,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女孩约莫四五岁,此时正是夕阳时分,斜阳明媚的光打在女孩的发间,毛绒绒的,看起来软软糯糯。
“阿渊。”中年人唤了一声。
小男孩赶紧撤下脸上的布条,将鱼食也丢向一边,三两步跑过去,站定,规规矩矩地唤了声父亲。
“都什么时辰了,功课做好了吗,让你练功,不是让你玩!你将来是要做侯爷的人,如此不学无术,他日如何担得起门楣?”
“知道了,父亲。”小男孩有些不耐烦。
一见到男孩这种态度,谢仲被气的吹胡子:“每次都说知道了,你改过没有,你娘去世以后,我说什么你都不听,你这个样子,对得起你娘在天之灵吗?”
“我娘?你好好的提我娘做什么,你说的对,若我娘在,指不定我早就成器了,也不等您来骂我了,可我娘怎么死的,还不是被你害的。”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这个逆子!”或许是被气急了,谢仲说着便扬起了拳头。
可拳头终究是没有落下去。
一只瘦小的手拖住了他。
谢仲看了看拉着他的小姑娘,问:“你为何拉着我?”
小女孩不说话,只是死死的拽着他。
谢仲终究是没动起手来,他若真动手,小女孩死拽着他的袖子,估计很难不被抽飞出去。
谢仲指着小女孩,说:“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你的妹妹,小白。”
小男孩翻了个白眼,“你跟谁生的?”
“你这个小兔崽子,说什么呢?这是我徒弟!”
小男孩不为所动,“你跟谁生的?”
谢仲气的双手叉腰,狠狠道:“跟你说了,是我的关门弟子,我要教她我的武功绝学,我的武功师承长右山,我师父就我一个弟子,千叮万嘱不能断了传承,你又不跟我学,我收个弟子不行么!”
小男孩也学着双手叉腰,这才打量了一眼旁边的小女孩,冷哼道:“就她?关门弟子?我看你老别白费力气了,就这细胳膊细腿的,别练残了。”
“你是不是想把我气死!气死你就开心了是不是?”
小男孩摊摊手,“好吧,妹妹就妹妹,小白是吧,以后好好学,比不了师父,咱比弟子,咱们看看,到底是长右山的传承厉害,还是当朝宗师厉害。”
“你比她大了整整四岁,你跟她比?你入门几年了?你好意思说啊你!又想偷懒!”说着就又要撸袖子揍小孩,却被一旁的小女孩死死拽住。
“今天,我就是带过来跟你打个招呼,我最近有些公务要去一趟属地,小白年纪太小了,府里也不熟,你帮着带几天。”谢仲说完,三两下把女孩的手拽开,大步流星的离去。
“这老家伙!”小男孩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他让我帮他带孩子?”
小女孩糯叽叽地开口,“阿兄。”
竹林里一个人影蹿出,也是一个七八岁左右的男孩,伸手捏了一把小女孩的脸,十分惊奇,“软软的,哇,这样的小娃娃,带出去打架的话,别人会不会以为我们拿来凑数的?”
谢渊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而是走到小白跟前,问:“你刚才为什么拽着他啊,你不怕被揍吗?”
小白摇摇头,开口:“他若揍了你,你定会讨厌他,若讨厌他,他更会生气,他更生气,就更会揍你,更揍你,你更讨厌他,他会更生气……”
“停。”谢渊点点头,制止了她,“别说了。”
“哦。”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让那个小姑娘铭记了几百年。
小白就是我,这是我初见他的那一日,那时,我5岁,他9岁。
再一次天旋地转,院子里的时光在眼前过得飞快,直到再次定格。
依然是那个院子,院中的摇椅换了好几个,却始终摆在那里,摇椅的旁边是一方空地,八岁的小姑娘正拿着长剑一本正经的劈劈砍砍,而竹林中,一群飞鸟猛的四散飞出。
小白停下动作,想也没想,提着剑就往竹林跑去,终于逮住了翻墙的二人。
“小白……”江暮白打了个招呼,指了指她身后,一脸惊讶地叫了声:“谢世伯!”
“师父?”小白赶紧回头去看。
这一回头的功夫,两个人就都翻墙跑了。
江暮白!
小白想了想,江暮白带谢渊出去准没好事,这家伙不是打架,就是斗蛐蛐,不务正业!
小白收了剑,不慌不忙的出了谢府,朝着学堂后山而去。
等赶到的时候,果然已经剑拔弩张了起来。
学堂是国主亲笔提名的,在这里读书的都是京城的贵族子弟,后山也自然而然成了贵族子弟打架的地方。
江暮白的声音最高:“东西不是你拿的你怎么知道?你警告你啊,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谁稀罕!一破玩意,看得跟宝贝似的,今儿小爷我就拿了怎么着!”
“嘿!挺嚣张啊!你家是没人了还是怎么着,偷东西是吧!都过来看一看啊,大名鼎鼎的当朝宰相——府的庶子,就是不一样啊!光天化日之下,行偷窃之事!”江暮白嘴毒得刚刚好,骂人专戳人心窝子,庶子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呵!江暮白你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吧,你又算个什么角色?哦!对了,当朝贵妃的弟弟,是吧,这要是没了贵妃,我看你这个杂种还能嚣张几天!”
“你骂谁杂种呢?”江暮白咬牙切齿。
“骂的就是你!”
“你个庶出的玩意儿……”
“你这个狗日的杂种……”
“我跟你没完!”
“我要你好看!”
眼看着两人打在一起,小白赶紧跑过去,宰相府的小公子带了许多人,人影纷乱,却到处也不见阿兄的身影,前方打得正酣,莫不是被揍了?
“阿兄!”小白终于扯住了江暮白的袖子,“江暮白,我阿兄呢?”
“小白你别扯我,影响我发挥知不知道!”周围吵吵嚷嚷,很明显他没听见。
“我阿兄呢!”小白拔高了声音。
“什么?”江暮白还是没听清,可就这个功夫,江暮白被拽到地上,小白也跟着被拖倒在地。
宰相府的小儿子一声令下,“给我上,揍他娘的!杂种,呸!”
一群人揍完,轰轰烈烈了下了山去。
“他们究竟拿了你什么东西啊?”小白揉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一张脸,问道。
“一本武功秘籍而已。”江暮白无所谓道。
“秘籍?”
“还不是你阿兄前些日子问宗师要的,鬼知道是什么。”
回去的时候,小白悄悄走了后门,可还是被堵在了门口。
“你去哪儿了?”十二三岁的少年,此刻已过了变声期,声音变得低沉起来。
“脸被谁揍成这个样子?”少年伸手,摸了摸她额头上的淤青。
“阿兄,你去哪儿了?”小白摸了摸脸颊,却被一巴掌打开手。
“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出去时见到江公子跟人打架,帮了一帮。”小白老实交代,刻意忽略了自己去后山的缘由。
“帮了一帮?”少年冷笑,“你这是去帮着打架,还是帮人挨揍?”
“原本是打架的,后来没打过。”
“打不过不知道跑吗?笨蛋。”说着,少年从屋里拿出一个瓶子,一点点将药粉抹在小白的脸上。
第二天天没亮,小白的床头就多了一个人,谢渊双手环胸,问八岁的小白,“想不想赢回来?”
“什么?”小白揉揉眼睛,有些云里雾里。
“被人揍了还睡得着,起来。”
又是后山。
宰相府的小儿子沈厌,此时正带着一群侍卫等在了山头。
谢渊拉着小白,指着她的额头,“她脸上的伤,是被你们揍的?”
沈厌点点头,“不错,昨日后山来了个不长眼的东西,非要跟本公子过不去,本公子只是出手教训了一下,闲杂人等,就顺便揍了,那又怎——”
沈厌话没说完,谢渊已经一拳揍了过去,接着反手一个擒拿,将人狠狠的按在了地上。
“是你打的就行,别废话。”说完,谢渊一脚踹了上去,沈厌整个人往前摔了个狗吃屎。
“道歉。”谢渊一脚踩在他的后背,冷冷开口。
“我道你大爷!谢渊,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我爹可是当朝宰相,你信不信我让我爹灭了你!”沈厌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对着一旁的侍卫破大骂,“我爹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小爷我都这样的,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一群饭桶!”
几个侍卫得了命令,就要攻上来,可是谢渊师承当朝云清宗师,几下功夫,就将几人打翻在地。
四周一片哀嚎之声。
“道歉。”谢渊的脚踩上沈厌的脸,沈厌敢怒不敢言,只得慌忙点头,“道!我道歉!”
谢渊将他拧起来,一脚踹过去,沈厌膝盖一弯,跪倒在小白面前。
“昨日之事多有得罪,望小小姐海涵,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看着沈厌肿得跟猪头似的一张脸,小白忍不住笑出了声。
“东西拿来。”谢渊伸手。
沈厌当即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双手奉上。
“你看,早这么老实不就好了。”谢渊冷笑一声,拉起小白就下了山去。
午睡醒来,小白的床头多了一本书。
小白打开,是云清宗师所著的内功心法。
小白赶紧下床,拿着秘籍就跑去了院子里,此时的少年正在写字,见到小白,道,“你来得正好,过来研磨。”
小白拿出心法,放在了书案上,“阿兄,师父不让我练别的武功。”
“你就那么听那个老头子的话?你知道长右山为何代代只有一个徒弟么?”谢渊一边写字,一边问。
小白摇头。
“因为,”谢渊偏过头来,对她一笑,“这样的武功,一代只能骗一个,还得是脑子不太好的才行,多骗一个,都够呛。”
磨墨的小白霍然起身:“你不要这样说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