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野,狼城。
“九姑娘,你尽你最大的能力医治就好,救不好,本王不怪。”
夜忘川紧握茶杯,静静地坐着,眼里却再没了从前的意气风发。
“多谢狼王谅解。”
九姑娘看向榻上的白水歌,她尚未恢复人形,蜷作小小的一团,呼吸几近轻不可闻,九姑娘拼上了这一身的修为也没能让白水歌恢复人形。
“白姑娘身上的外伤还算小事,主要是她的三魂七魄刚刚让臣聚回姑娘的体内,却不融合,所以臣只能熬些治愈外伤、保命提气的汤药了,能不能醒全靠姑娘自己了。”
“本王那些护法伤的怎么样?”
“回大王,左护法他们伤口虽多,可好在只是些皮肉之伤,已无大碍了。”
“嗯,那就好。”
......
窗外落雪正欢,夜忘川忽然抬起手接住了几片雪花,六角的玲珑落入掌心瞬间消融不见。
他容颜清朗,眉间却有一股郁气,“都二月了,还下这样的大雪......”
身后的榻上,白水歌静静地躺着,她已然恢复人形,可还是迟迟不醒,一张小脸形容枯槁,唇色惨白。
“忘川啊,你整日处理完朝务,就在这间屋子闷着,这可怎么是好。”
说此话的正是夜忘川的奶奶,狼族的老祖。
“你那日遇到的人是千桢干?”
“正是,这个千桢干已经不是第一次想过刺杀我了,从前有过一次,但被护法们拦了下来,从此就再也没见过他,早知如此,那时就不该放过他。”
“我狼族不曾无故伤过他们人一分一毫,可千桢干一派却每每不肯放过我们,说到底这也是我们与他由来已久的仇怨。”
“我知道父亲那一辈与弑魔人水火难容,可这次他却说我们掳走了他的师父不肯还回来,奶奶,是有这回事吗?”
老祖的双眸忽然变得深沉,“胡说,哪有这回事,他师父不过是个无名的女子,或许是误闯了九黎野迷了路失了性命,他千桢干不分青红皂白地算在狼族身上,既然这次敢刺杀你,下次再遇见,吩咐护法们取了他性命就是。”
语气轻描淡写,夜忘川却并没有太过惊讶,老祖的狠厉是一向的,他隐隐觉得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可他现在却没有心思去管这些。
“都十几天了,这女子还能再醒过来吗?要是救不过来,就让她体面点走吧。”
她一贯看不起这白水歌与自己的孙儿情情爱爱纠缠不清,这一次,千桢干倒是随了她的心愿。
夜忘川周身渐冷,“我不会让她死的!”
夜忘川这话像是对老祖说的,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唉。”
老祖叹叹气无奈地走了,她实在是低估了夜忘川对这女子的喜爱,或许连夜忘川自己也低估了。
窗外雪落得更欢了,他坐在榻上,握着她的手,心想,她或许只是在睡觉,她那么爱睡懒觉,是的,一定是在睡懒觉!
夜忘川强忍内心的酸楚,声音颤抖,“水歌,再不醒我要生气了,你说再也不会惹我生气了,可现在呢?”
蓦然,他闭上眼睛,忽然就淌下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滴眼泪,他忽然想起那年再次遇见她。
“我没地方去,那我就跟你咯。”
她嘴角的笑容那样恰如其分,让他的心好似开出了一朵小花。
“我爹是狐狸,我娘是狼,他们就生出了我这样的可人儿,潇洒妩媚,小子,你懂吗?”
白水歌眉眼一弯,熠熠生辉。
他打趣道,“可我看古书里说,狐狸生性狡猾,性淫善妒呢。”
“胡说八道!那古书就是写出来骗你这种傻小子呢。”
香喷喷的肉把她的嘴塞得满满登登的,着实可爱。
夜晚,他坐在白木榻上,窗外雪已经停了,一灯萤然,星陨如雨。
西北方的虎族又在闹事,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争些过冬的食物,狼族向来大方,食物又足,按照往常来说,他并不吝啬这些东西,只是虎族嚣张跋扈惯了,如此下去,狼族的尊严何在!
夜忘川看着桌上的烛影一闪一闪的,只觉得头痛欲裂,忽然腰际出现一双白白的小手。
“忘川,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原来,白水歌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跌跌撞撞地下床,从后面环住了夜忘川。
“来人,快去把九姑娘请来!”
......
昏迷这些天,白水歌整日整日地做梦,梦到过去的事情,梦到在山脚下那个院子里,自己抱着酒壶在软榻上独酌,明明那时还不认识夜忘川,心里却清晰地明白,他会有如斯美眷,自己早该远远离开。
她赤着脚走下台阶,院中热热闹闹地挤满了幽蓝色的花朵,白水歌明明记得以前没有这些,可却没有丝毫恐惧。
从前没心没肺自在惯了,如今她却感觉有无限的悲伤向她袭来,耳边是巨大的轰鸣声,脚步跌跌撞撞。
咳!
我走了,夜忘川这混蛋也不来找我,是真的不要我了?
“哼,凭什么!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凭什么不要我!”
她凄厉地哭着醒来,睁眼却看见夜忘川两眼通红地看着自己。
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夜忘川拥进怀里,“水歌,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嗯?倒打一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