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颗颗冒出青翠嫩芽的柳树在随风摆动,在月光照耀下,树影也随之摇摆,仿佛是酆都大门洞开,放出的高大厉鬼。不一会儿,乌云迭起,将本不圆满的月亮完全遮蔽,一阵清冷的骤然吹起,让街上零零散散的人感到一阵寒意。
“这该死的天气,都开春了还这么冷!”一道咒骂声传来,男子将身上的棉衣又裹的紧了一些,朝着地上啐了一口,而后加快脚步离开了身后的酒馆,很快,街道便空无一人,长长而幽深。
玄衣坊,处在王都西边,是帝主划分的王都四市之一的衣帛锦缎交易之市,设有驻坊司统一管理,无论是西州的西锦,抑或是海州的海锦,要想流通出去,必须要经过此处,在此处备案,待取得同行令后,方可交易。
玄衣坊中,虽有管家管辖,但仍不乏大小的黑道帮派,而要说起那个最大最令人头疼的,则要数贫衣帮莫属。此刻的贫衣帮内,灯火通明,但又悄无声息,似乎在酝酿什么大事。帮主刘三寸的房中透出两道修长的影子。
“大人确定今晚要人?”这是刘三寸的声音。
对面那人肯定的点点头,看着刘三寸似笑非笑地说道:“不错,主子说了,今晚必须将他带走。”刘三寸看到男人的目光,感到一丝心悸,于是立刻谄媚道:“那还不简单,我这就让手下将那人带来,交给您。”男人不再说话,挥了挥手,让刘三寸出去。
刘三寸继续谄笑着缓步退出,闭上了门,他忙招来在一旁巡视的手下,吩咐道:“去,告诉盯梢的兄弟,把那小子给带来。”手下应了声,带着几人快速离开。刘三寸也扭头往一旁的房间走去,见远离了自己的房子,这才露出狠厉的表情,往地上吐了口浓痰,暗骂道:“妈的,什么东西,占老子的房,花老子的钱。”随后又想起什么,浑身哆嗦一下,便推开门,进了眼前的屋子。
手下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在玄衣坊中穿梭,偶尔见到人,一句“贫衣帮办事”便让闲人们失了看热闹的兴趣。小头目显得兴奋异常,脚下走的飞快,忽然,身边一喽啰提醒道:“大哥,前面有人。”小头目抬眼一看,月光下是有几个隐隐约约的身影,便张嘴道:“什么人?快快离开,贫衣帮办事!”
本以为那几人会一哄而散,谁知道竟然加快脚步向自己一行人而来。小头目深得刘三寸新人,自然不是寻常之辈,见到来人如此做派,当即明白这些人就是冲自己来的,于是立刻抽出刀来,身后的喽啰们也纷纷拿出兵器,警惕起来。
小头目正要问话,谁知迎面而来的人完全不讲理,手中闪耀的剑光瞬间扑面而来。小头目有些傻眼,自己不过是个混生活的帮派子弟,贫衣帮更是连江湖帮派都算不上,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手中的大刀硬是楞在原地,被那凌厉的剑光瞬间劈成两半,捎带着将小头目的半个脑袋加肩膀也齐齐削去。小头目连一声惨叫都没发出,便轰然倒地。
身后跟着的一群人被吓住,匆匆停下了脚步,甚至有胆小者早已两股战战。对面为首之人一剑过后,眼神看着面前这些喽啰,不再出手,而是说道:“你们要去哪里?带我们去。不然,死!”方才提醒小头目的喽啰如梦初醒,立刻扔掉兵器哭嚎道:“大侠饶命!小的知道。小的知道。这就带您去。”
“带路!”
喽啰松了口气,眼看着那几人混进自己的队伍中不再多言,便又招呼着所有人向目的地行去。玄衣坊不大,不一会儿,就到了喽啰们要去得地方,却是这玄衣坊中的销金窟——纸醉楼。喽啰看了身后队伍中那人一眼,心知不能作假,否则顷刻间人头落地,便拿出自己毕生的演技,上前对门口迎客的龟公说道:“我乃贫衣帮刘三寸刘帮主手下,带我们上去!”
龟公看了看眼前这一群人,知道今晚有事发生,连连点头,带着他们上了楼。
纸醉楼三楼迷金阁中,一个清秀的少年正坐在桌边瑟瑟发抖,身旁还有数名大汉环伺,双目凶光毕露,桌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一手摇着折扇,一边笑着调侃少年:“我说你能别抖了吗?多大的人了,怎么和没见过世面一般。”
少年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被带到这里,他心中有些无奈,因为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恢复过去的生活,也从来没有其他的想法,本来自己逃出生天,在玄衣坊中寻了个送衣的活计,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不用担惊受怕,已经十分满足。
可是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少年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双腿还是不停使唤,听到中年人的话,他不知道说什么,正思忖着要开口,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中年人转过身去,看到了喽啰一众人,他皱起眉,手中折扇霎时折起,沉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李小敢呢?”喽啰想回头看看后面那位却不敢,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禀二帮主,李头领被大帮主遣去做其他事情了,所以吩咐小的来。”
二帮主狐疑的目光在喽啰身上扫过,如今情况复杂,大帮主特意嘱咐他小心小心再小心,他不敢大意。忽然,他看到身后一个喽啰双腿有些发抖,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儿,起身喝道:“你敢骗我?找死不成?”说着扔出手中的折扇,折扇间也刹那间散出数柄尖刀。
喽啰惊出了一身冷汗,口中大喊着:“二帮主饶命!”可折扇速度极快,他只能绝望的闭上眼睛,准备受死。良久,却发现自己没感到一丝疼痛,努力地睁开眼,才发现折扇已经被劈成两半,掉在了地上。
身后一人冷冷说道:“你们都走,不要回贫衣帮,各自离开。今后也不许为非作歹,否则,杀无赦!”喽啰听出这是击杀小头目李小敢的那人,忽然涕泗横流,连下边也跟着放松,这句话犹如天籁一般,他丢下手中的兵刃,喊了声:“多谢大侠!多谢大侠!”便匆匆逃离,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不一会儿,便剩下了二帮主和手下,门口的三个黑衣人,以及一脸懵的少年。
“你是何人?”二帮主内心有些发虚,但是却不能落了面子,冷冽问道。
黑衣人的脸上露出不屑:“我们是谁,你不配知道。小小帮派之人,也敢自称玄衣阎罗,找死。”二帮主闻言一惊,心知自己的底细对方一清二楚,必然是不可招惹之人,眼珠一转,有了别的主意。
“几位高人,是小的唐突了。小的不打听几位,今晚乃是个误会,不知几位来此,有何贵干?”二帮主谄笑着献媚,心中盘算如何逃命。黑衣人冷哼一声:“不是误会。我们要带走他,你有没有意见?”
“果然是!”二帮主心中恍然,继而又笑着说道:“小的自然没有意见,不过此人是......”“我们知道谁要他,不过,我们要带走,谁也拦不住。”黑衣人语气铿锵,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二帮主内心暗想,这二王子要的人都敢抢,他们到底是谁?难道?......
他不敢想下去,明白这事儿已经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便打算交了人离开,至于人没了,帮里那位会不会把大帮主和他怎么样,他不考虑,毕竟自己现在不给,必然是会交待在这里。
他咳了两声,欲要开口,忽然屋顶传来一声巨响,一个手持巨大镰刀的人影破屋而入,站在二帮主前,正是前次带走云沐月的月钩使者。
他神情酷寒,手中兵刃在月光下泛起幽幽白光,缓缓说道:“主子要的人,我带走。”黑衣人见他到来,同样冷笑一声,说道:“月钩,你的族人死的还不够惨?你要灭族吗?”月钩使者不说话。黑衣人骂了句:“冥顽不灵!异族果然是异族!”
说完也不废话,长剑破空而出,直刺月钩使者,月钩使者也转动手中的杀器,身形一动,向长剑而去。而黑衣人身后的二人不管不顾,直奔桌上那少年而去,接着又是几道巨大的声音,四人破窗入内,分工明确,两两一组,将那二人拦下。
眼见屋内情况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危险,二帮主不再犹豫,他顾不上那个少年,带着自己的人飞快逃了出去。
屋内剑气横飞,为首黑衣人与月钩使者打的不相上下,身后二人都是以一敌二,也不见一丝疲态。
桌上少年看着打成一团的众人,心中无奈想到:“打吧,打完了就知道我跟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