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耳被外乡来的商贩提在手里,懦弱无能的样子极其狼狈。
一只耳饱含热泪,全身抽搐着,似乎有着很大冤屈。
那个外来商贩轻轻将他扔在地上,一只大手伸到他面前,“拿来吧。”
一只耳偷偷瞄了一眼,乖乖将手里的小玩意还给商贩。他胆寒到了极点,从来没有被抓住过的他竟落在了一个外地人手里,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怎样,县里的人对他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只怕眼前这个人亦会如此。
“你叫什么名字?”外来商贩将手里的小玩意随手塞进包裹,问他道。
一只耳没想到这个人看起来还有些和善,并没有杀他的意思,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向商贩,“我......叫一只耳。”
“一只耳?”
商贩诧异的瞥向他,随即发现了他真的缺了一个耳朵,不屑一笑道:“这是你父母给起的名字?”
“不......”一只耳凄凉的低下头,他没有父母,他是个孤儿,一个吃垃圾长大的乞丐。
商贩见他支支吾吾,表情躲闪,黯淡无光,也就没再多问,叹气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小兄弟,那些百姓为什么对你咬牙切齿,即使你是个小贼,也不至于如此啊?”
“这......”一只耳神情恍惚的抬起头,他在关心他吗?
商贩见他泪眼婆娑,急忙摆了摆手道:“不想说也罢,既然救了你,就不会把你再丢回去。”
一只耳闻言,泪如雨下,呜呜呜的抱头痛哭起来,他生无可恋的坐在地上。
其实他吓坏了,吓得心都碎了。一直以来备受欺辱,突又遇到这个商贩的善意,竟一时难以接受。
“小兄弟,你不必太激动,想必任何一个武林人士都不会放任你被那些暴民残害的。”商贩拍着胸脯说道。
年幼的一只耳只是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叹口气。
“不信?江湖中人不就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吗!路见不平一声吼,拔刀扶起老弱残,这是每个人心中对大侠的定义。你这不也亲身经历了嘛。”
一只耳听完,很是感动,抹了抹脸上的鼻涕和眼泪,随手甩落在地,商贩有些嫌弃,向后退了两步,“你不必惊慌,我看你身体柔韧度极佳,在那人群中穿梭竟可不碰他人衣角,也算是一奇异人士了。你有练武的天分你知道吗?”
一只耳吃惊的看着商贩,他看见他在人群中穿梭了?
“你不必诧异,诧异的该是我,自打你从那狗洞里钻出来,我就在看着你呢,只是没想到,你竟偷到了我头上!”商贩撇撇嘴,没想到自己才是猎物。
一只耳也算聪慧,懂得见机行事,连忙跪倒在商贩面前,痛心疾首的哭诉道:“小人不知大人慧眼如炬,菩萨心肠,扒窃扒到您老人家身上,小人该死。”
说着说着,一只耳还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他也是下死手,两片脸蛋扇的通红,微微肿了起来。
“哎哎哎,你快住手。”商贩被他这几个嘴巴子给吓住了,连忙拉住他的手制止他,随后又嫌弃的扔开他的脏手。
“还请大人能赐教小人几招,刚刚小人都看到了,您健步如飞,如麻雀一般,行走在半空中。”一只耳又咣咣磕了几个响头。
商贩尴尬一笑,“你这小子滑头的很,不过我不收徒弟。可是我又不想看你再回去送死......要不,我教你两招轻功,再有人想抓你,肯定难如登天。但学成之后,你要保证不再偷鸡摸狗。”
一只耳见商贩信誓旦旦不像开玩笑,立马乐开了花,脸上流出激动的泪水,混着鼻涕甩在地上。
商贩掩着口鼻,摆手道:“你最好把自己弄干净些,我不喜欢太邋遢的人。”
一只耳意识到自己的粗鄙,难为情的挠挠头,商贩这才注意到他头上的长发都凝结在一起了......
余下的日子,外来商贩白天在街上摆摊,闲时就会教一只耳轻功。不得不说,一只耳天生正如商贩所言,是个“奇人”。天生就是学习轻功的料子,再碰上名师指导,事半功倍,仅仅小半年的功夫,就达到地上老鼠,天上飞燕的境界,连外来商贩都望而惊叹。
“一只耳,我知道你是个异士,但没想到仅仅半年你就进步神速,和当初判若两人,我敢言,这天上地下,轻功这种东西简直就是为你而生。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在这里我没有什么留恋,或者说这世上我就没有什么留恋,只是觉得飘荡天涯也不错。”商贩收拾着包裹,对一只耳说道。
经过半年的朝夕相处,一只耳早已把外来商贩当做了自己的师父,可是商贩有言在先,他不收徒弟,也就一直没在提起这事。
“师......恩人......”一只耳跪拜。
“我知道你的为人,整日无所事事,偷鸡摸狗,堕落肮脏,习惯了做小偷的日子。其实你干什么对于我来说无所谓。但我还是希望我走以后,你可以用我教你的本事干点有意义的事儿,至于什么事儿,我也不强求你,一切随缘吧。”外来商贩只是淡淡一笑,将包裹打了两个结。
“恩人......我谨尊教诲!”一只耳连磕三个响头。
“起来吧。”外来商贩扶起一只耳。
一只耳眼睛有些红润,将头撇向一旁。
“一只耳,你可知这世间谁的轻功最好?”外来商贩突然问道。
一只耳木然,思量片刻,毫不犹豫答道:“当然是恩人您!”
外来商贩大笑,拍了拍一只耳的肩膀,“你小子确实滑头!不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江湖上哪里有我的名号?”
商贩收了笑意,仰头看向屋外,拉着一只耳走出屋门,来到院中,闭着眼感受着拂面的清风问道:“你抬起头看到了什么,又感受到了什么?”
一只耳茫然的抬起头,只看见天上几多白云缓缓而过,学着商贩的模样,闭上眼,感受了半天,什么都没感受到。
过了一会儿,一只耳尴尬说道:“一只耳愚笨还请恩人指点。”
商贩睁开眼,就在一只耳身边忽的一下飘了起来,似一朵云彩在风的吹拂下飘到了屋顶。
一只耳目瞪口呆,他从未见商贩演示过这种轻功,这还是轻功吗,这不是“飞”吗?
“一只耳,你再看!”
商贩言罢,又似一片落叶从房顶飘落而下,飘到半空时,一只耳眨眼之际,商贩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残影,一直到他身后,他惊愕的回过头,商贩的本体果真就落在他的身后,他目瞪口呆,这是什么轻功?比风还快!
“你感受到了什么?”商贩继续说道。
一只耳此时满脑子空白,他感到了什么?他感到了恐慌,感到了难以抹平的差距,恩人果真留了一手......
“我这轻功起源于风,就是你所看不见,却能感受得到的那个风,没有什么可以拦住风,就像现在没有人能拦住我。”
商贩运气闭目,可见腹部渐渐隆起,他又似一片叶子飘了起来,飘到大约两米高时,眼皮骤开,大叱一声,他周身刮起狂风。而他处在中央,把控着风的流向,一只耳险被狂风刮走,连忙捂脸躲在角落。只见外来商贩携着飓风呼啸而过,他们所居住的茅草屋被轻易的连根摧毁。
一只耳惊叹之余,只觉得这不是轻功了吧?
外来商贩平静之后,若无其事的走回,叹口气道:“一只耳,我刚刚向你展示的就是风的力量,它可以帮你飞到天边,它也可以帮你摧枯拉朽,切记不要做坏事。”
一只耳麻木的点点头。
“我相信有一天你的轻功必将我之上。关于招式,该教的,都教给你了,而你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学着如何驾驭风,变成风,这个是最难的,是无法口头传授的,只能你自己领悟。我这里写了点心得,你拿着慢慢参悟吧,能不能掌握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商贩递给他一个小册子,一只耳粗略翻了一下小册子,笔墨的味道还很浓,这是商贩最近才写完的。
一只耳翻回到第一页,纸上写着三个大字,“风流诀”。
“风......什么?”
一只耳抬头问向商贩,却惊愕的发现外来商贩已经不见了,他翻出墙四处寻找,一点踪迹都没找到,外来商贩就这样离开了。
一只耳有点想哭,但又哭不出来,或许这就是他的生活,他的命运,接下来又只剩下自己了,他蹲坐在破碎的茅草屋边上翻开小册子,刚到第二页他就读不下去了,因为他根本就不识字啊!碰巧只认识个“风”字而已!
转眼间,数年已过......
一只耳早已不再是那个可怜的小贼。
他坐在屋内,小心翼翼摸着已经快被翻烂的小册子,突闻窗外有脚步声,他急忙包好小册子揣入怀里,端坐在椅子上。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一只耳打开房门,见是县太爷满脸堆笑的站在门口。
“原来是知县大人,大人别站在门口,里面坐。”
一只耳把知县迎进了屋,洒脱的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
知县一张老脸笑开花,“不知老朽托您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一只耳眼珠一转,好似犯了大错一般,一拍脑门,陪笑道:“瞧我这脑袋。”
知县一见他好似没把他的事当回事,笑意顿时消失,脸耷拉下来。
一只耳眼睛一斜,瞟到知县欲发怒,正在强忍。脸上不忍偷笑,随后立即又正经说道:“知县大人交给我的事,我能忘了吗,查到了。”
县太爷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连连称赞道:“我就知道在这井弦县就没有你办不到的事!”
“哎呦,可别这么说,我哪能跟您老相提并论,什么事能瞒住您。”一只耳立马打趣道。
县太爷呵呵一笑,道:“你说你查到了,那是谁杀我衙役和典史?”
一只耳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长烟斗,不紧不慢的点起火,吸了两口,吞吐出去,屋内顿时弥漫一股薄薄的烟雾。
“查是查到了,只是......”一只耳抿抿嘴,又吐出一口烟,烟全吹在县太爷的头顶上,久久未飘散。
县太爷咽咽口水,老脸褶皱,“你就别卖关子了。”
“知县大人,看在咱俩是同乡,你又还算个好官的份上,我劝您别查凶手是谁了,省的惹祸上身啊。”一只耳歪着嘴,半眯着眼说道。
县太爷看向一只耳,一脸狐疑。
一只耳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他慵懒松软的靠在椅背上,嘴巴嘟囔道:“那是您惹不起的人......”
一只耳自打离开了外来商贩,依旧混迹在井弦县,他学了“风流决”后,身手更加矫健,可谓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了外来商贩的照顾,他又吃不起饭了!
为了生存,无奈操起了老本行一段时间......
不过毕竟与商贩有言在先,他苦思冥想,终于挖掘出了一条新路子。一边偷偷跟着学堂里的先生学字,一边研究“风流决”的内功心法,还一边干着他的新路子,盗听“消息”。
别人发现不了他,他便相当于一个隐形人,很多私底下的“交易”都逃不过他的耳朵和眼睛,他一向奸诈狡猾,开始利用这些背地的“交易”做起了买卖。
这些私下“交易”五花八门,像某人藏的钱财在哪,某人和谁偷偷达成什么协议,已婚妇女不守妇道,哪个富商又结交了哪些雏......只要他想,他都能打听到。这些见不得人的事一旦败露,一些人必将身败名裂,被他人唾弃!
有了这些命门,别人还不是任他敲诈?
一只耳累计到一定财富后,也打出了名声,开始接别人上门请求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