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的战斗已经快接近尾声,在一个半的宗师的包夹下,白发刺客也已落入下风,但孙四成二人又不能把他完全拿下,毕竟一人已经重伤在身,如若不赶快上岸治疗,那么到岸的就将是一具尸体,护卫提着王爷的时候没办法集中精神还以为刺客很厉害,但回过头,孙思成和那位护卫才发现这白发男子本身也是近乎灯尽油枯的状态,护卫在沉船的时候太过着急了,急着拉着淮王逃跑,要不情况也不至于这么差。白发刺客见刺杀已经无法完成,抵抗的情绪也渐渐的减弱,不知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还是意念的原因,但他没有投降,还是要拖着护卫一起,想要他活活流血致死,双方的打斗不再激烈,都不像是在战斗,倒像是猫吃饱了在戏耍老鼠一样,你来我往,小打小闹,白发刺客也不跑,反而还跟在孙思成两人的身后。
路寻领兵来到的时候,三人全都已经上岸了,护卫躺着脸色惨白,上岸后孙四成把他穴位封住,断臂已不再流血,之所以不在断时就封,也是因为要剧烈运动,穴位封不住很容易崩开,到时候血压增高反而会短暂的大出血。白发刺客拄着刀坐着面无表情,孙思成站着看向白发男子神情复杂。一众士兵下马把几人围住,刚开始的时候,士兵们还以为躺下的那位才是刺客,因为这场面太像两位英勇的宗师强者在一番缠斗后,让刺客伏诛。直到后来通过路寻指认,众士兵中才在怪异的气氛中把白发男子五花大绑压在一旁,白发男没有抵抗,他既然跟着上岸没跑就代表了他已经放弃了。也不怪士兵怪异,让任何一个没经历过的人知道白发男是刺客都会怪异,哪有一个刺客会在案发地静静看着官家,而官家也毫无反应的,他在这欣赏犯罪呢?
护卫最终没如刺客意,还是救回来了,要是普通人,这么长时间的流血,早就成人干,好在他是宗师,气血充沛,只是这次受伤,他的气血损耗严重,怕是要修养上小十年才能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这辈子基本就不可能在武道上再进一步了。
在压送白发刺客去省城衙门的路上,孙思成跟路寻骑着同一匹马,他也筋疲力尽了,路过半程的时候他在路寻的耳边悄悄的说了一个名字,“刘猛”。马被勒的嘶鸣,猛然停下,盘旋了几步,许久又再次全力奔跑,耳边的风好像想把路寻听到的那个名字一起带走一样,路寻也如白发男坐在岸边时的那样,不悲不喜,面无表情。
淮王是孙思成二人再次返回归还兵丁,顺便接回去的,之所以没有一起回去,是因为孙思成怕刺客和淮王再见面再出什么差池,虽然刺客已经被五花大绑了,但是孙思成当时已经失了神并没有废他武功,他要是想动也是能动的。
一回到六扇门衙门坐定,孙思成立马让刘佳燕向上面写密信,毕竟这种大事是瞒不住的,只是在信中再次讲述王府建造的乱像,请求立刻清查。
官府那面也没耽误,因为巡抚还没补下来,布政使作为一省最高行政长官行使权力,总督,六扇门派人旁听。孙思成这回把赵虎也带上了,刘佳燕也没照例值班衙门,因为旁听案需要个记录的,这种大事必须官府和六扇门都有记录,事后要相互对照,以防有人从中作梗。当事人王爷没来,听说在家养病。
“姓名,籍贯”布政使开始审讯。
白发男冷笑,没接话,路寻在一旁好好的打量着男子,说是刘猛,但是仅仅时隔三年多相差何至于如此之大,三年前的刘猛身材壮硕,眼中泛着精光,年纪也就三十多岁,现如今怎么变得形若枯槁,眼窝深陷,一头白发,看着像是五六十岁垂垂老矣一样。当年路寻送刘猛走的时候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因为对母亲的愧疚和官府的愤恨已经随着母亲的去世变得难以消除了,但路寻没想到的是会这么快,也没想到他的目标会是淮王爷,更没想到他能变成了这样。
“姓名,籍贯”布政使再次厉声问道。
白发男抬头看向布政使及一众官员,表情中的戏谑充斥着大堂,官员们哪受得这气,什么时候让一个犯人如此瞧过,叫着用刑的呼声越来越大,布政使瞧了瞧坐在一旁的总督,见总督点头才愤然着叫道“大胆狂徒,竟敢藐视公堂,大刑伺候”。
但刑具还没上来,就被六扇门叫停了,“历朝历代,从没有过对宗师用刑的前例,宗师的尊严岂可被侵犯”孙思成慢条斯理的说道,白发男冲着声音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
“那可有明文规定?”一直没说话的总督突然插言,一句话把孙思成噎住了,确实惯例只能约束君子,怎么能束缚住所有人呢?
“大人们,何必要知道我是谁呢,你们直接审判就好了,到时候给我什么我画押什么,也不用像以前对犯人那样强迫。”白发男不知为何许是想通了,开口说道,只是说的话不是那么好听,见堂上几人的表情就能看的出来,跟吃了屎一样。
“何至于这么麻烦啊”白发男摊手,手掌瘦的如皮包骨般。
布政使气的连说三个好,再问,“那你就说说为什么要刺杀淮王爷,是不是不满大乾朝的统治”,这帽子扣得格外的大,直接把性质定到了谋反,要换个寻常的父母官最多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仇什么怨,不至于把仇恨引到朝廷身上。
“是,我是不满”白发男应的格外的痛快,众官员在惊诧中又显得惊喜,抓着个欲图谋反的家伙那可是大功一件,到时候给朝廷的奏文写上前朝余孽,这官哪有不升的道理。
“但我本不想刺杀淮王,我想杀的是那个为国为民的巡抚大人,可惜我听到他离任了,迫不得已才选择了淮王,也是一时冲动,当时要选你好了”白发男直勾勾的看着布政使,布政使心里直骂娘。
“大胆刁民,都到了如此地步还不知悔改,竟敢当堂威胁本官,来人给我打”布政使指向白发男的手都在抖,不光是气的还有吓的,他一届文官,虽然有传国玉玺的真气护体,但是被宗师追着砍,也终有死的那天。
“够了,今天有我在,我倒要看看布政使大人是怎么刑讯逼供的。”孙思成站起来怒斥。
布政使听完觉得一阵头大,要是六扇门给他记个刑讯逼供上报朝廷了,那麻烦就大了,转头看向总督,总督隐晦的摇了摇头,他就知道这人打不成了,他心道“怎么合起伙来欺负人,在意宗师的尊严,那怎么不在意当官的威严呢?”
“那你说说为什么要杀巡抚大人,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了?”尴尬虽然尴尬,但是还得继续审,只是到了巡抚这反而语句跟王爷那有所不同,就好像巴不得白发男说出巡抚什么黑料。
“呵呵,狗官你与那巡抚不是同类人吗,何必问我,你写一本自传不是就最好的供词吗,还有你们,个个冠冕堂皇站在干岸,就真的那么干净吗?”白发男怒斥众官,眼神扫过全场。
“我失败了,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刮随便”
布政使刚想站起身来反驳,他就看见孙思成站起来了,他立马坐下不言语了。
“可是你就这样死了,值得吗?罪人还在逍遥法外,而你却成为众矢之的,你就真的甘心?大胆的说出来,我们会逐字记录上报朝廷,如果朝廷不管,我们会为你进京上访,请陛下圣裁,还你个正义!”
这句话说完,连着总督和布政使,众官员都大吃一惊,心想什么时候六扇门这么好心了?以前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吗?怎么现在倒关心起刺杀王爷的刺客了,这不是他们一贯的作风啊。
“你们也就剩会说漂亮话了,当年你们就说会还我公道,现在我要死了,你们还来这套,我说过一遍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也是江湖人懂得民生的艰苦,可我再说第二遍第三遍的时候才知道是官官相护。”白发刺客并没有领情。直到这句说完,路寻终于才敢相信面前的这个白发男正是当年的刘猛。
六扇门的众人集体哑火,因为人家说的没错,三年多他们连个毛都没查到,最后也放弃了,今天让人家当面戳穿,脸上怎么能挂的住。众官员也在集体看笑话,笑话六扇门也有今天。
“但你说的也对,我不说那缘由就会被永远埋没,这帮狗官还会像看猴一样看我,身处局外,那我今天就说了,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狗官哪个能在晚上安然入睡。”刘猛说完后把自己的母亲的不幸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布政使听的头上的汗珠尽显,总督倒泰然自若,用手指敲着案桌,不知在想着什么。
刘猛说的快,布政使擦汗的频率也快,负责记录的官员也频频看向布政使和总督,两人都顾不上他,他也犹豫要不要全记上,笔上上下下也不知道该写不该写,刘佳燕笔速飞快,一字不落的全记上,连语气助词都没落。
许久刘猛才尽数说完。
“可是即使我真能得到应有的公道,那我想问众位大人,迟到的正义还算是正义吗?”
“放屁,当然算了,即使迟到数十年,那也是正义”一位官员有点紧张,没等布政使等主审官员答话就脱口而出。
“那你们说我这不完美的正义算是正义吗?”玩味的神情在刘猛的脸上绽开。
这次众人没有一人敢接话。
“哈哈哈,这世间那有什么迟到的正义,只不过是你们的迫不得已”
“当你们迫不得已被舆论或者种种缘由推着走的时候,为了自己的美名才自称正义。”
笑声在大堂中回荡,听的众官员胆寒,听的六扇门众人沉默。
如果真的能等到正义,谁会愿意不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