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继续道:“俗话说:武功不够,人数来凑。武当弟子有好多稽留在别处救火,所以紫霄殿前六派之人反多,李仙君已受围攻,七星剑虽无破它之法,一道白线也因人多拥挤,往来受限,威力大减。即此方战得手平。
“更兼风助火势,火趁风威,烟雾升腾,火苗狂舞,不多时,紫霄殿前也看得见了。武当弟子乱了阵脚。
“李仙君大怒,将九霄神掌使出,把六派人打得接连倒地,杀伤速度绝伦,众皆骇然,剑大声、剑无声丝毫近不得他,反觉剑都快被他掌风打折了。
“危急关头,忽有一人手执长剑踏着众人头顶奔来,最后一步猛然发力,力道奇大,将脚下那名武当弟子头盖骨都踏碎了,跳向李仙君,使出飞龙八式。此人正是严衮龙。
“剑大声和剑无声一见帮主,精神倍长,复入战团。
“另一边,白丽芳从人丛中杀出,‘圣灵四魂使’仍在和七星剑法缠斗,见之不由大喜,齐呼掌门。同时,白线仿佛野兽发现了猎物,向她扑去。她滑步闪在一边,一剑砍去,正中白线,却听‘当’一声响,像是砍在了另一柄剑上,毫无影响,心下已自有了计较。白线一击不中,又以尾为首,反击将来。白丽芳迎上,白线骤然提速,从她胸口穿了过去,却没有血出、没有声响,人也只若无事。白丽芳后面却又有一个白丽芳,前面的白丽芳眨眼消失不见,后面的白丽芳早觑得白线较薄弱处,斜撩一剑,正中那脾气暴躁之人,他虽勉强挡住,终忍不住趔趄,七星剑法便破,七人都现出原身。
“众看官,你说可惜不可惜,七星剑法还有诸多变化未及使出,还有大威力尚未发挥,就因为此人一点破绽,累得众人都泄了元功,真是应了那句‘脾气越大,本事越差’的说话。
“他满脸愧色望了望众人,众皆颓然喘息,又望向白丽芳,目眦尽裂、青筋暴起,大骂一声:‘妖人!’仗剑直上,‘纳命来!’
“白丽芳大怒,再次使出绝技‘灵魂出窍’。那人见她也冲来,变了招一剑砍去,却砍了个空。人竟凭空消失了!竟只是个影子!前面的人影突然消失,后面的真身已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她的剑仿佛先刺破幻影再刺中他的,他看见时已经来不及了。
“‘我去对付李老儿,剩下的交给你们了。’白丽芳拔出剑来转身就走。
“那少年弟子摇晃将倒,钟芜等人想冲上去察看,却被四魂使截住厮杀。他摇晃半晌,宛如飓风中的旗帜、狂风中的白杨,旗帜亦有偃倒日,白杨岂无折断时,终于坚持不住,‘扑通’倒下,倒在别的尸体上。
“你说他孤独,又不孤独,说他不孤独,其实还是孤独。人岂非都是如此,孤独地生,孤独地死。
“再说昆仑派掌门林时、点苍派掌门林用、盐帮帮主万里云、漕帮帮主罗雁飞、崆峒派幸存弟子等人也都赶到,原来火起后,武当弟子像热锅上的蚂蚁乱作一团,众人便趁机逃出。
“张仪天、秦岚思想形势不好,虽受了些屈辱,也承蒙救济过,恩怨相消,遂不参与争斗,径直下山去了。
“此时林正、刘玉辉、乌合众、食不饱各向自家头领靠拢过来,并肩作战,几个头领却都知道擒贼擒王的道理,要去和李仙君过招,叫他们自寻对手。
“头领去后,四人只得自个儿和小喽啰们过招,乌合众越发觉得没有滋味,忍不住对食不饱道:‘这也太没挑战了!食兄,我们也去和李老儿过招如何?’
“食不饱道:‘没听帮主说让我们自寻对手吗?过去万一不遂其意,反招骂、讨没趣,却是何苦。’
“说话间,二人已打杀到‘圣灵四魂使’近处,看见钟芜、柳照凉、黄民主、纪天心,乌合众笑道:‘那几个点子倒有点意思!我去也!’
“食不饱瞧科,道:‘等等,我也来!’一棍打烂对手脑袋,拔步追去。
“这边‘破魂枪使’对钟芜,‘惊魂刀使’对柳照凉,‘摄魂棍使’对黄民主,‘离魂剑使’对纪天心,激斗正酣。
“‘姐姐让开,我来对付他!’乌合众抢上前笑谓‘破魂枪使’。
“‘妹妹,这个人让给我好不好?’食不饱恳请‘惊魂刀使’。
“二使断无不肯,随即撤退,乌合众接手钟芜,食不饱接手柳照凉。刚完成交接,林正和刘玉辉也冲了过来,两个二话不说,便抢攻黄民主和纪天心,林正抢攻黄民主、刘玉辉抢攻纪天心,林正对黄民主道:‘刚才还没分出胜负,我们接着打!’刘玉辉对纪天心道:‘今天定要见个输赢!不是你输就是我赢,不是你死还是你死!’
“‘摄魂棍使’与‘离魂剑使’听这般说,立刻识趣让开。
“再对上的只是小喽啰,四魂使终于摆脱了束缚,大杀特杀,四件兵器这也才得尝鲜血的滋味。只见:破魂枪戳得体无完肤,离魂剑刺得千疮百孔,惊魂刀砍得血肉横飞,摄魂棍打得骨断筋折,把个紫霄殿变作了销魂殿。直教:谢必安不安也得安,范无救欲救还难救。
“有诗为证:
“九宫火起后,八观烧塌时。
“黄泉路堵塞,忘川河瘀滞。
“催命神兵客,勾魂四玉使。
“牛头马面帅,黑白无常仙。
“又有临江仙词云:
“十殿阎君恼怒,文武判官生嗔,孤魂野鬼各求亲。死居冤帐里,生自孽承恩。
“尸体满池交错,龟鱼无处容身,玉砌雕栏皆血痕。未成王霸业,先做梦里人。
“又有西江月一首道是:
“铁脚踢翻宝炉,鲜血浇灭香烛,灯油助火怒烧屋。嘶喊哀嚎不住。
“金碧蒸腾烟雾,辉煌弥漫尘土,灰白炭焦代红朱。做鬼何得再富。
“武当四大弟子与四帮派高手一时难分胜负,却说李仙君被严衮龙、剑大声、剑无声、白丽芳、柯碧桃、林时、林用、万里云、罗雁飞九人围攻,终现颓势。
“九人插空站位:严衮龙、剑大声、剑无声、白丽芳、柯碧桃五人与李仙君短兵相接,站得靠内;林时、林用、万里云、罗雁飞四人晚到,思量近攻拥挤,无益有害,便各以暗器助战,站得靠外。虽不规整,大体是内外两圈。为了不伤到自己人,外圈四人轮番纵跃,斜下投掷,这样,即使被躲过,暗器也只是打在地上。剑影如落花缤纷、暗器如瀑布飞跌,李仙君被困在垓心,只有躲避之能、全无还手之功。
“万里云不禁笑道:‘嘿嘿,看你还能逞能到几时!兄弟们,围严实了,千万不能让他取到兵器。’
“罗雁飞狠狠道:‘李老儿,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
“李仙君不无遗憾道:‘的确想不到,贫道晚年还要大开杀戒!’接着嘴里喃喃念诀。
“‘兀自嘴硬!’罗雁飞手里金钱镖发得更快了。
“此时,天空已渐渐被乌云遮蔽,越来越暗。
“紫霄殿后突然一道金光射出,显得尤为耀眼,直射到众人头顶高悬。严衮龙惊骇道:‘神仙剑!快!不要让他接剑!’加快出招,阻止李仙君跃起。李仙君没有跃起。神仙剑已直射下来。剑无声跃起,一剑挥去,想将其击飞,不料其再次加速,堪堪避过。剑大声预判到下落位置,跟着跃起,将巨剑平伸过去阻截,神仙剑又突然停顿半空,待剑大声失去了位置,才又落下。落在了李仙君的手里。
“金光顿敛,通体雪白。剑柄雪白,剑身雪白。
“瞬间,所有人自动停止了进攻,转而严防死守起来。‘你们虽然活了几十年,却还不知道‘恐怖’二字怎么写,贫道今天就破格冒充一次先生好了。’李仙君面含微笑,捋一捋长须,随即使出凌霄剑法,舞将过去,每一招都在原地留下一个人影,九人俱不敢接招,迭迭后退。八招使过,地上已有了八个人影。
“‘白丽芳,你不是用幻影破了七星剑法吗,你可以来试一下,贫道这个是不是幻影。’
“‘老娘也不是吓大的!’
“人影本立定不动,白丽芳一过去,最近一个人影便像活了一样,两剑相交,发出碰撞声,白丽芳便知道,这个幻影非比寻常,不只是障眼,不如说是分身更为恰当。其他分身兀自不动,八人便没有再敢去招惹的。
“‘哦?这就没人敢过来了吗?你们不过来,贫道就要过去了。’
“万里云啐了一口骂道:‘狗娘养的,老子和你拼了!’提刀当先冲出。
“‘不错不错。你还算有点帮主的样子。’李仙君并没有迎上去,只等他冲到,才出招。
“严衮龙虽然听说神仙剑威力无比,却也没有亲眼见过,更不知道和这些分身有什么关系,‘若说没有关系,剑又如何分作八柄?这些分身摆着个姿势不动又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是一定要有人接近,他们才会‘活过来’吗?’他将旁边的尸体一脚踢向其中一个分身,那尸体却直接穿过去了,好像什么也没有撞到,众人更加骇异。
“那边白丽芳正和另一个分身打得乒乒乓乓,也看在眼里,不住思忖:‘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打不死的!会不会声音乃至触觉都是假的呢?让他击中,真的会受伤吗?’心下惘然,渐渐落了下风。柯碧桃见状,立刻冲上去相帮。
“万里云独战李仙君,虽得林时、林用发暗器相帮,依旧没多久便支持不住了,严衮龙、剑大声、剑无声、林时、林用、罗雁飞终于相继攻上。其他七个分身仍旧没有动,七个人便放心地与李仙君对敌起来,只是都尽量远离那些分身。
“严衮龙、剑大声、剑无声配合默契,林时昆仑剑法寒风凛冽,林用点苍剑法妙到毫颠,罗雁飞雌雄四楞锏虎虎生风,七人个个拼命,李仙君却轻松写意,仿佛在画一幅水墨画,神仙剑舞似神仙,吕洞宾下世大抵也就这般了。
“就在七人全神贯注、两边难解难分之际,七个分身同时动了,动得极快,每个分身攻向一人,每一招都是杀招!每个人都没有躲过:严衮龙稍稍移开胸膛,神仙剑擦着肋骨而过,割破了手臂和胁下皮肉;剑大声横剑相抵,神仙剑洞穿剑身,插入其左肩;剑无声抬剑相挡,神仙剑砍断细剑,砍入其右肩;万里云左脸被划破,直至嘴角;林用矮身不及,天灵盖被平平削去一块,脑花都露出在外;林时为了躲避分身,却被真身把头颅劈做两半,自是不活了;罗雁飞被拦腰截断,惨状不言可知。
“活着的五个人,疾退几步,李仙君也不趁胜追击,分身也保持着姿势不动。万里云看看刀刃上,已是坑坑洼洼,张嘴欲言,牵扯到伤口,剧痛无比,只得作罢。林用将剑拄在地上,仿佛仅仅是站直身子,就费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因为天灵盖被削,整个头看起来更加方正了,鲜血顺耳畔鼻翼流下,部分流进嘴里,他的嘴张开,没有吐,也没有咽,突然嘴角泛起一抹笑意,‘你怎么不过来了?是不是因为不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