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回螃蟹,无痕说她来做,苗可和陆玲玉说她们也想做。于是把螃蟹分成了三份,苗可做一些,无痕做一些,陆玲玉做一些,同样的螃蟹做出了三种味道,而且大家吃过纷纷称赞:三种味道都特别棒。
才过了半个月,欧阳剑南又叫陆凝霜下去买,他是这么说的:“好徒儿,快去,回来有奖!”
苗可想下去逛街,于是这次是陆凝霜、无痕、苗可三个人。
下得山来,直奔盘溪。清凉的风如轻纱,轻纱拂面;暖和的光如温泉,温泉沐体。
行不多时,陆凝霜远远望见一座破旧的长亭,长亭里一人,穿着红褐色衣服,十分显眼,仅能看见的侧面,显眼又熟悉。及到近处,发现原来是刀三。
刀三正坐在长亭里喝酒,身体不歪不斜、不摇不晃,但显然已经很醉,脸上写满醉意。
天还很早,他却似已喝了很久,只有真正的酒鬼才会在上午喝醉。有酒又没有菜。
陆凝霜没想到这么巧,本来也期待再碰到他,因为他还有问题想问他,便勒住马,对无痕道:“无痕姐,你们等我一下。”
陆玲玉和苗可勒住马时,马已经冲到了前面,等回头齐声道“好”时,陆凝霜已经翻身下马,向长亭走去。
路旁长草已经黄了,草间的小路上也落满了枯叶,倒伏着杂草,他踩着草叶,窸窸窣窣。有几只麻雀从草丛里飞出去,有的飞上天空,有的落到草丛更深处。
陆凝霜向刀三打了个招呼,在桌前站定。
“你不该过来,”刀三醉醺醺道,“既然过来了,就陪我喝一碗。”
对面已经摆了个碗,难道他在这里等他?
陆凝霜在对面坐下,“刀兄,你忘了,我不喝酒。哦,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不喝酒所以不该过来?”
“你不喝酒?哦,你不喝酒……是我忘了……我也差点忘了自己是来杀你的……”
“刀兄,你醉了。”
“我没醉!”刀三圆睁双目道。双目通红。
“那你一定是在说笑。”
“这也不是玩笑。”刀三摇头。
“刀兄,如果你要杀我,那时又何必救我?”陆凝霜也摇了摇头。
“你觉得呢?”刀三苦笑。
“因为那时你还不知道我和乾坤教有什么关系,所以救我,而现在你却一定要杀我,因为你是虚元宫的人。”陆凝霜把视线从刀三脸上移开,站起来,走到亭边,放眼望远,衰草连天。
两个人背对着。
“没错。”刀三淡淡道。
“我却不愿意和你动手。”
“你动不动手是你的事,我却是一定要动手的。”刀三用五指擎住瓷碗,旋转在指尖,凝视。
陆凝霜没有答话,他浑身的肌肉仍然松弛,仍然背对着刀三,因为他不相信他会杀他,因为他已经把他当做朋友,他相信他也一样。
瓷碗停止转动,摔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依然谁都没有动。
刀三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三刀,如果你能在我三刀之后活命我就不再杀你。”
刀插在地板的缝隙里,陆凝霜不看也感受到刀身上发出的凛冽的杀气。
“我不能。”他断然道。
“你明明已经学会了移形换影的功夫,却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好刀通常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你的刀叫什么名字?”陆凝霜没有回答,反而发问道。
“我的刀为什么要有名字?”刀三也不回答,又将问题抛转去,“谁说好刀一定要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那不如就叫它‘不好听’吧。”陆凝霜走回座位旁,还是那么轻松自然。
刀三忍不住笑了笑,又转怒道:“你说了算?”
陆凝霜笑道:“刀兄,不如这样,你能避开我三招,我引颈就戮,如若不能,我们以后永不相伤。”
“好!你说了算!”刀三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抄刀在手。他答应得那么爽快,是不是认为这并没有什么分别?
陆凝霜走近他,刀三往后退。陆凝霜道:“刀兄,还没开始,你不要紧张!”
“你走近,我当然要退。你走那么近做什么?”刀三板着脸道。
陆凝霜笑道:“刀兄,我并没有说从什么位置,在什么距离出招,我要在离你很近的位置出招,当然要靠近你。”
“你使诈?”刀三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陆凝霜仍旧微微笑着,抬起右手,置于刀三肩上不到一寸处,“现在,我说开始!”说“现在”的时候很慢,说“开始”的时候很快,刀三也根本没想避了,这么近的出手,也根本没人能避得开,陆凝霜已经一掌拍在刀三肩上,用力很轻。
“你知道我可以不买账的。”刀三冷冷道。
陆凝霜用很诚恳的语气说道:“我知道。”神色也很认真。
刀三睁大了两只眼睛,两只眼睛一眨不眨,身子一动不动,不言不语。
“少喝点,我要走了,还有人在等我,改日再叙!”陆凝霜说完便转过身准备离开。
“哈哈哈哈!”刀三突然朗声笑起,“有意思,好兄弟!”上前揽住陆凝霜,“好!以后我们就永不相伤!”
陆凝霜着实惊喜,两人又说了回话,才愉快作别。
无痕和苗可听不见他们说什么,看见刀三从凳子上跳起来,本来还以为他们要打架,然后又看见两个人抱在一起,一头雾水。她们刚刚下马准备过来,却见陆凝霜已经在往回走了。
陆凝霜上马道:“走吧!”又向亭子那边望了一眼,刀三已经不见了。
“你这朋友,看起来挺奇怪的。”无痕道。
“阿姐,那你觉得我看起来怎么样,奇怪吗?”陆凝霜不等回答,继续笑道,“他可能还觉得我挺奇怪呢!”
房屋怀抱着院子,仿佛母亲抱着孩子。二层的走廊上只有一个人,一个很美丽的女人,无论谁看到这样美丽的一个女人,都不会不心动,尤其是男人,年轻的男人。刀三却不心动。
刀三正在上楼,他抬起头就看见一双纤纤秀脚,花含碧的脚。
花含碧站在楼梯口,倚在栏杆上,她抬起脚拦住了刀三的去路。
花含碧喜欢赤脚,常常赤脚,虽然这的确使她看起来更加风情万种,但大多数时候,只是为了凉快。此刻显然不属于大多数时候,她显然有点别的想法。
“你今天心情很好嘛!”她略收回脚,翘起脚尖,把手绢扔上去,用大脚趾转起来,“你杀了陆凝霜?”
“没有。”刀三看着她转手绢,手绢遮住了她的脚。
“你不是说去杀他吗?还不让我去!”花含碧娇嗔道。
“我去了。”刀三道。
“又没找到人?”花含碧问道。
“也找到了人。”刀三道。
“那你是输给他了?”花含碧又问。
刀三看了看她,默认。手绢在花含碧的大脚趾上继续不快不慢地转着。
“他能打败你?”花含碧问道。
“他打败了我。”刀三笑了,他突然伸手握住她的脚,连同手绢一起握住。
“你想干什么!”花含碧把脸一红道。她原来也会脸红。
“你想多了!”刀三笑笑,把脚一扔,推开她,朝自己房内走去。
“输了还能这么开心!”
陆凝霜买螃蟹回来,喝了口水,刚打算去厨房帮忙,顺便学一学螃蟹的做法,欧阳剑南就把他叫到了外面。
“师父有何吩咐?”
“我们再来过过招如何?”
“弟子遵命!”
陆凝霜施持剑礼未毕,欧阳剑南立刻提剑攻上,陆凝霜举剑相还,二人纵横往来。欧阳剑南身法、反应较快,陆凝霜打得吃力,每一合都是险险,但即便千钧一发,他也总能接招、破招、拆招。
战有时,欧阳剑南掣剑跳出圈子,哈哈大笑道:“凝霜,已经过了三十招了。”
陆凝霜突然想起,道:“弟子今天太投入,师父你不提醒,我都把这件事忘了!”
欧阳剑南道:“这就对了。并不是因为你突然进步了,而是以前不够专注。你今天的状态很好。你要学会调整,总是保持这种状态。”
陆凝霜走过去,点头称是。欧阳剑南又道:“平静、愉悦是提升状态的不二法门,心气自然和谐,身心协调统一,便能随心所欲。”
“我说过要奖励你的,现在我就教你如何运用真气。”欧阳剑南举起剑,凝视着剑尖,突然向右一指,树上的一根枝丫便掉了下来,落地有声,断的时候几乎无声。
陆凝霜跑过去一看,切口平整,他突然想起来刀三在峨眉山上救他的情景,原来还有这样的武功,隔空杀人,惊赞道:“好厉害!”
他兴奋地跑回来,问道:“师父,你是怎么办到的?”
欧阳剑南道:“将真气凝聚右手,灌注武器,再使之激射而出。”
陆凝霜疑惑道:“真气?到底什么是真气?”
“等等,我想想怎么解释啊,”欧阳剑南抬头望天道,“俗话说的把力气集中在一处,道理与把真气集中在一处是一样的。”
陆凝霜抢道:“那真气就是力气咯?”
欧阳剑南摇摇头,“不对不对。同也不同,力气只能说是真气的一种,能自由控制、迅速变换的才能称为真气,不然力气便成为死力气。不然你试一试发力,你能感觉到力量的流动吗?”
陆凝霜曲臂,缓缓握紧左拳。
“不能吧?”欧阳剑南道。
“嗯。”
然后欧阳剑南在他腰背上按了几下,“现在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热流涌动啊,这就是真气。”又将练气的心法口诀传与。
“你先练就四肢导引,等纯熟以后再加上武器。”欧阳剑南仿佛在赞美,“武器的灵性越强,威力越大。好的武器都是活的,你能够感觉到它成为你肢体的一部分,真气运行全身,再被它无限放大,凌空破空伤人,成为无形的暗器。”
陆凝霜摸了摸下巴,“师父,我看你把真气使出来的时候,好像真是无形的,那如果对手使用这种无形的招式的时候,我怎么防守呢?”
欧阳剑南道:“观察他的身法,攻击的方位,出手的角度。很多时候还要依靠经验。我为什么到现在才肯教你,因为这种武功体力消耗巨大,你临敌的经验不多,如果用的时机不对,没有伤到对方,反而会令自己渐渐处于被动,最后害了自己。所以记住一定要慎用、擅用。”
陆凝霜念住口诀,按据法门,真气游走四肢百骸。好像阀门打开,河水源源不断,阀门大开,洪水涛涛不绝。他感到身心舒畅,万般受用,无比爽快。
十一月,虚元宫又吞并了崆峒派,并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了崆峒派掌门。一门上下,仅得十数个高手突围而出,前往少林寺求救。武林会谈随即再次召开,这次只有少林派、武当派、昆仑派、点苍派、圣灵派、巨龙帮参会,所以也叫“六方会谈”,六帮派终于就如下条款达成一致:
第一、紧要任务是消灭虚元宫,乾坤教威胁不大先搁置一旁,但须要提防,所以各帮派要安排足够的人手留守本部;
第二、昆仑派和点苍派攻打峨眉山,圣灵派、巨龙帮与崆峒派残部一起夺回崆峒山,少林派夺回马帮势力范围,少林派还要辅助武当派围困住虚元宫,以防其救应,还要派一拨人居中策应,以备不测;
第三、一旦成功:峨眉派由峨眉弟子秦岚任掌门,昆仑和点苍协同管理;崆峒派由圣灵派和巨龙帮代管;虚元宫在荆府的势力范围全部划归武当;马帮由少林代管。
看样子是志在必得。出征日期定于十二月初八,腊八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