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

　　这时走来一位老妈妈，行至她面前，恭恭敬敬行礼：“老奴见过少夫人。”

　　随后又朝周瑶瑶礼道：“见过周小姐，周县令如今身体可还安康？”

　　在深宅大院伺候久了，气质与那些个刚入府没几年的鲁莽丫鬟子截然不同，一言一行都无可挑剔。

　　向来口无遮拦的周瑶瑶放下了傲娇，笑着回道：“多谢刘妈妈关心，爹爹上月生了一场病，仔细调理了一番，现如今已恢复，好着呢。”

　　刘妈妈颔首：“那便好。”

　　问候完周家小姐，刘妈妈再次望向金枝，后者还未出声，她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矫揉造作的女声。

　　“莲儿见过刘妈妈，刘妈妈可还记得莲儿？”

　　刘妈妈睨了她一眼，没有回话，气氛瞬间凝固，莲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难堪不已。

　　经过这么一遭，金枝心中了然，这个刘妈妈在东院乃至整个尚府的地位不低，看来以后得与她打好关系才是。

　　她用着哄尚如期的语气，举止颇有良媳风范：“东院有如今盛景，多亏刘妈妈用心良苦，稍后见着父亲，我定要在父亲面前多夸夸刘妈妈。”

　　刘妈妈心思老练，哪能听不出她是在恭维，可人心都是肉长的，面对这般夸赞哪能不动容。

　　“少夫人谬赞，老奴不敢当，老爷正在前厅等候，还请少夫人……”停顿一瞬后，又请道：“请周小姐也一道移步前厅。”

　　莲儿是金枝点名的随同丫鬟，自然也要跟着去前厅。

　　刘妈妈走在前头领路，金枝与周瑶瑶并肩同行，周瑶瑶小声道：“说好了会帮我的，你可别忘了向尚伯伯打听尚如许的下落。”

　　“那是自然。”

　　金枝应着她，心思却在别处，她本以为竹园足够冷清，没成想东院更甚，如果说前者由于人丁稀少，东院的冷清却是布局所致。

　　没来由的，她只觉得胸口闷闷的，恨不能立刻转头离开。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便一发不可收拾。

　　到底是因为什么？

　　错觉？还是预感？

　　不动声色观察前方，刘妈妈躬着身体引路，并无异常。

　　反观周瑶瑶，四处打量院景，甚至连廊上雕花也很感兴趣，一副没心没肺模样。

　　无奈，心口愈发堵得慌，她当即停下步子，将一分不适演绎出十分效果：“真是抱歉，身体突然不适，恐给父亲又添病气，刘妈妈，你先领着周小姐去见父亲，我在此歇息片刻，稍后便到。”

　　刘妈妈瞧着她的脸色的确不佳，想着吩咐丫鬟前来伺候，被金枝拒绝：“心悸罢了，并无大碍，有莲儿在此陪着我便好。”

　　她看向周瑶瑶，点了点头：“周小姐许久未来东院，想必父亲见了你很是高兴。”

　　言下之意，只要你说着好听的，必定能打听出尚如许的消息。

　　周瑶瑶以为她故意为之，心中自是不舒，可这是东院，她不好发作，只好作罢。

　　还有一人站在一旁，表现得非常不高兴。

　　“少夫人，若是我们不去的话，这茶叶……”

　　“我何时说过不去见父亲？”金枝望着刘妈妈和周瑶瑶逐渐模糊的背影，倏然冷下脸。

　　“我只说在此歇息片刻，你若是心里着急，快些跟上去就是了，顺便替我将此茶赠与父亲。”

　　金枝生得小巧纤瘦，平时瞧着和颜悦色并无攻击性，那双眸子沉下时却犹如变了一个人，叫人脊背发冷。

　　莲儿瞬间吓得垂首：“少夫人息怒，奴婢不敢。”

　　金枝坐在廊下，目光暗暗打量东院，还未缓得片刻，便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四个丫鬟行至廊下，行礼道：“奴婢见过少夫人，老爷有令，廊下凉意袭体，还请少夫人移步偏厅等候。”

　　金枝抬眸，视线扫过几人面孔，冷静，机械，仿佛傀儡一般。

　　不止院景怪诞，院中仆人亦是如此。

　　这会子莲儿并不热络了，倒是站在一旁乖巧得很。

　　她缓缓起身，回道：“也好，麻烦前方引路。”

　　其中一位丫鬟颔首道：“少夫人请跟我们来……”

　　金枝随她们走了十来步，突然想起什么，对莲儿说：“莲儿，你可还记得方才来时杨侍卫说过什么？”

　　莲儿万分疑惑，杨侍卫压根不会与她讲话，少夫人为何突然问起？

　　她回道：“回少夫人，奴婢不记得了。”

　　金枝突然变了脸，斥她：“你这婢子，记性怎的如此不好！我叫你记得提醒我，不要耽搁了要事，若不是我突然想起，岂不是坏了大事？”

　　事发突然，莲儿被训得一愣一愣，根本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只是少夫人终究不是夫人，没有夫人那般女主人的凶狠，倒叫她很快反应过来。

　　少夫人并不是真的有事，而是寻了借口不去偏厅。

　　她慌忙找补道：“少夫人恕罪，都怪奴婢忘性大，竟忘了如此重要之事。”

　　这女子，上道。

　　金枝挑了挑眉，对东院的丫鬟说道：“我还有些事，你们回去通禀老爷，晚些时候，我再来看望他老人家，莲儿……”

　　莲儿被打通了经脉似的，反应极快，将手中茶盒递了上去，为首的丫鬟瞧着她，并不伸手接过。

　　如此嚣张，金枝却无视，继续说道：“这茶是周小姐准备的一片心意，方才走得急忘在此处，你们速速将其带去前厅，莫要热恼了周小姐。”

　　莲儿惊叹她面不改色胡说八道的能力，那些个丫鬟果真当了真，乖乖接过茶盒。

　　一条廊，前方两个丫鬟，后方亦是，金枝和莲儿走在中间，呈现被包围式，纵使她想走，也得后方丫鬟让道才行。

　　越是这样，金枝越觉得蹊跷。

　　脑海里一直叫嚣着两个字——离开。

　　尚家真是狼穴，任何一处庭院都古怪得很。

　　她瞥了一眼廊外的槐树，突然提声喊道：“杨侍卫！”

　　闻声，身后两个丫鬟果然让开道来，金枝提着裙子快步穿过二人之间，拾阶而下，莲儿见势，匆匆跟了出去。

　　只是院中空无一人，哪里有杨侍卫的身影？

　　待那几个丫鬟反应过来，便追了出来。

　　“少夫人，少夫人眼花了，此处并未有劳什子杨侍卫，老爷有所吩咐，少夫人莫要叫奴婢们为难。”

　　金枝立在一簇草丛旁，嘴角勾着一抹笑意：“我怎的会眼花？你们难道没有看见吗？杨侍卫方才就站在此处，那么大个人，你们怎么会看不见呢？”

　　为首丫鬟变了脸色，强忍着恐惧道：“少夫人，您真是瞧错了，杨侍卫并未在此处，您若是想见他，奴婢去竹园通知一声便是。”

　　湛黑的眸子骤现精光，视线落在她们脸上，惊慌，恐惧，失措，不安……

　　果真是逆天布局。

　　倏地，一道阴影压了下来，搭在她手背上的指腹冰凉。

　　“天色已晚，娘子可还记得回竹园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