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随后的整整四年中,温小宇用功的时间,参禅悟道和躲避被打的时间差不多是各占一半。
戒禅禅师却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隔三差五就说自己悟到了一条禅理,非要温小宇听他解说,只一如既往地用竹棍每天抽打温小宇两次和念他的阿弥陀佛。
十八岁的温小宇,已经是皮粗肉厚的挺拔青年了。
终于有一天,温小宇躲过了禅师抽过来的竹棍!
温小宇激动得满面通红,说:“现在你还有什么说的?请教我武功剑术吧!”
戒痴面无表情地说:“阿弥陀佛!你跟我来。”
他们来到一处极为清幽隐秘的涧底,戒痴指着一块平滑如镜的大理石碑上的两个字“剑冢”说:“出家人不该用剑,所以三十二年前我把自己的佩剑埋在了这里。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了。”
温小宇迟疑地挪开石碑,取出一柄黑黝黝的玄铁剑。
只抽出剑鞘一半,便觉寒气逼人。
戒痴禅师突然一扫十二年来的嬉笑怒骂疯疯癫癫,慈和的眉宇间隐隐透出令人不敢逼视的肃穆庄严,双掌合十却不宣佛号,只静静地看着段小佛。
温小宇心头一凛,还剑人鞘,竟不敢与戒痴禅师对视。
戒痴说:“小宇,这把剑现在已经是你的了,你要用它取李然的首级,那是因果报应,既然不可逆转,老衲也没办法。阿弥陀佛!往后行走江湖,若非大奸大恶之徒,你断不可妄用此剑!如果你以此剑滥杀无辜,老衲哼!”
戒痴伸出右掌轻轻一拍,那块平滑如镜的“剑冢”石碑顿时碎如瓦砾。
戒痴接着说:“你明白吗?’
温小宇凛然道:“小宇明白。”
戒痴说:“自幼家遭惨变,身世之凄苦莫过于此。老衲煞费苦心,让你参禅修佛,只是为防你把满腔的仇怨化为戾气,遗祸人间。其实对你的武功剑术,是一点儿作用也没有的,这你明白吗?”
温小宇惶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戒痴说:“以后你会明白的。”
温小宇说:“大师,我…”
戒痴打断他的话头,说:“还记得十二年前,你刚见到老衲的第一天,老衲曾经离开无量山六天的事吗?’
那是温小宇平生最刻骨铭心的记忆,他当然记得。
戒痴说:“你可知道老衲干什么去了?”
温小宇沉吟道:“大师是...是为小宇找毛毯棉被去了。
“不是,”戒痴说,“找毛毯棉被,何须那么多天。老衲是去找李然李施主去了。”
“什么?”温小宇大吃一惊,“你.…
戒痴挥手再次打断温小宇的话说:“你别急,先听老衲把话说完。老衲略知术数相格,当时你才六岁,初遭灭门惨变,但从骨相上看,你是有灾无难,所以老衲狠心抛下了你,因为老衲若再不出面,李然杀了你爷爷后,觉得天地间已无高手可杀,会由极度的空虚导致真正的走火人魔,狂性大发,认为普天下人人该杀。阿弥陀佛!若真如此,那遭难的就不仅只是武林中人,不仅只是一个两个一百两百了。”
温小宇急切地问:“所以大师你就赶去先把他杀了?”
“阿弥陀佛!”戒痴说,“出家人首戒杀生,老衲怎会杀了他呢?老衲只是去劝他不要再杀人了。”
温小宇说:“那魔头会听你的?”
戒痴说:“魔由心生。李施主的心魔,只在于他觉得天下无人可与他匹敌,想求一战而不得,拔剑四顾心茫然,故生了高处不胜寒这个魔幻。因此老衲急急赶去,就是要把他从高处拉下来,消除其寒意,驱其心魔。当然,要使他幡然醒悟,还得花点工夫,所以老衲才一去便近旬日。阿弥陀佛!现在他在罗刹岩下,你要取他首级就去吧,那也是他今世作孽的果报。”
温小宇惊问:“大师你把他的武功废了吗?”
戒痴淡然:“他既已幡然悔悟,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废他的武功干什么?’
温小宇说:“他武功那么高,虽说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但我与他仇深似海,十六位长辈都在九泉之下等着我取了他的首级去祭奠呢!我还没学武功,岂不是...送上门去让他斩草除根吗?”
戒痴愣了一愣,忽然呵呵一笑,说:“谁说你没学过武功?你已经足足学了十二年了!”
温小宇也是一愣:“什么?”
戒痴说:“你认为十二年来老衲天天用那竹棍抽你真是有瘾吗?阿弥陀佛!放眼当今天下,能躲过老衲那一棍的,也就只有你了!你日日夜夜苦思冥想怎样躲开竹棍的抽打,不会不对老衲的出手烂熟于胸了吧,那就是老衲平生剑法的精华啊!现在李然施主已经不是你的对手啦。阿弥陀佛!”
温小宇呆了半天,突然“扑通”跪下,冲禅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