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眼前的美人,突然翻身坐起,一把将楚迎之紧紧地搂在怀中,就像是溺水之人拼尽全力抓着手中的稻草,牢牢不放。楚迎之并没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抱而惊慌失措,他在虚空中将头慢慢靠近,他那空洞的双眼里似乎流动着无法言说的光华,在双唇触碰的那一刻变成了极致的绚烂。
呃—偏了。
师煜然摸了摸嘴角,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楚迎之也跟着笑,他即使是笑,也偏着头,努力地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盯着自己。师煜然鼻头发酸,这个人,说什么也不能辜负。他搂着楚迎之,在楚迎之耳畔轻轻地说:“以后,我做你的眼睛。”
“好啊。”
他兴奋地像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傻子,非要楚迎之听他的指挥,果然,楚迎之对自己的房间颇为熟悉,就连细小物件摆放的位置也说得分毫不差。师煜然有些亢奋,他就不信,楚迎之什么都能辨得清,他拉着楚迎之的手不由分说从窗口扑通一声跳了下去。在快要落地的时候,他用力将楚迎之一抱,生怕眼前的人受半点儿损伤。
师煜然脚步未停,继续拉着楚迎之几个箭步向外窜去。
“哎—”楚迎之有些犹疑。
“哈哈—”想想那时的他还真是神采飞扬,只是自顾自拉着楚迎之奔向吟月楼外的街道。时值晌午,朱雀街上人潮涌动,他拉着楚迎之在朱雀街狂奔,兴之所至时,他猝不及防地转过身,送了眼前人一个吻。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了几声清晰可辨的惊呼,这时的他才惊觉,他是多么的格格不入。他不知道,当他们在朱雀街狂奔时,就已经吸引了许多过往的行人,而这对风一般的少年佳人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怎能不令人唏嘘诧异。
这几声惊呼将他推入了万丈寒冰,他只觉浑身一阵寒战,环顾四周,都是一副又一副震惊、鄙夷的眼神,他真的如此大逆不道吗?
他怔怔许久才回过神来,双目交汇的那一刹那,他再也不敢去看楚迎之的眼睛,既是不敢,也是不忍,他以为他做好了选择就可以坦坦荡荡,可就在刚才,他震惊之后的犹疑让自己都断定是他负了他。他艰难地张开嘴,却不知作何解释。他费力地抬起沉重的头颅,却看到楚迎之微微一笑,猛然转身离去。
人潮人海中,他到底没能迈出一寸追逐的步伐。在他怔怔的时候,就已经不配再得到他。
师煜然悻悻返回云渊堂,堂中弟子早就向师父汇报了情况,和以往不同的是,师父这次面色铁青,狠狠责打于他,就差皮开肉绽了。即使此刻踏上北上的路途,师父严厉的眼神也似乎近在眼前:“师煜然,就是死,你也得守着云渊堂!”平生第一次,他开始觉得疲累,而他负重的是师兄、师父和整个云渊堂的未来。师父对他的惩罚不可谓不重,在一些细枝末节上,他对师父多有违背,可师父真要大动肝火时,他是十分顺从的。可这一次的顺从有着太多太多的痛苦,他甚至隐隐觉得云渊堂可能有大事要发生。
“今日你当着祖师祠堂发誓,如果你和那乐师再有勾结,就让师父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他不想辜负那个人,也不想伤害师父,他急切又害怕,极力恳求师父,可师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怎么都不肯退步,最终,他只能屈膝跪倒在祠堂内。
“如此不知廉耻,明天起,你就滚回老家去,没有我的命令,再也不许回来!”
他就这样落寞地踏上了北行之路,甚至没来及再去看楚迎之一眼。
三个月后,他就收到师父的飞鸽传书要他回去,然而,人还未到中途就惊闻变故。十日前,云渊堂堂主靳济风被破虎门四门主和武林宿敌围歼而死,大师兄也身受重伤。人人都道云渊堂百年繁荣怕是要至此终结。他马不停蹄风尘仆仆赶回云渊堂看到的却是一幕凄凉的景象:堂中弟子死伤惨重,大师兄身落残疾,终生不能不能习武,只留三师兄和四师兄苦苦支撑。
“煜然”大师兄气若游丝“师父他老人家不让叫你来,可我思来想去,云渊堂怕是要毁于一旦了,还是应该让你知道。云渊堂虽是江湖大帮,暗地里是为四爷办事的,也就是当今圣上,那破虎门的四门主原是前朝宰相之子,与云渊堂有着灭门之仇。以后,这云渊堂还在不在,就看你了。”
这些话,大师兄足足用了好几盏茶的时间才说完。
“堂里的弟子都散了吧”大师兄继续吩咐道“大势已去,唯有暂且蛰伏以待来日,煜然,切记,不可将师父留的秘籍交给旁人。你寻一个隐秘所在不要再冒头了”
“师兄,我不能丢下你们不管”他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生怕几位师兄转眼就死在自己面前。
“师父英灵在上,你难道忘了他的吩咐吗?”大师兄厉声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