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拢九公主只是我给你的一个主意,你也别以为我是把九公主让给你了。”宋子巍见他神游,振声提醒道,“况且九公主只属于她自己,不是谁的物件。”
霍休宁摇头道:“宋大人误会了,九公主于我是天上星辰,哪怕宋大人架个梯子给我,我要去摘,也要问自己是否有能耐。”
“不过,有趣的是,宋大人,其实还是想与我做情敌。”霍休宁倚着身子,肘压在琴弦上,莫测的目色里似是含笑。
宋子巍见他压在琴弦上,眼底扫过一丝不悦,继而只是淡淡道:“抚东使一表人才,与你为敌,不至羞辱。”
霍休宁笑呵呵地将琴推给宋子巍道:“宋大人爱琴,我这把琴就送给大人了,算结个知音。”
送琴。
这笑意中似乎有些让宋子巍感到不太自在的东西。
就像是他送了人,他回赠琴。
可小月牙不是物件,他早说过了。
所以宋子巍按住了古琴,他低头瞧见了古琴侧面挂着的光洁玉璧,材质应是汉白玉,于皇家并不鲜见,之所以吸引住他的目光是上面镂空的字文。
韶雅。
虽然拴着玉璧的绳子有些做旧了,失了光泽,但是玉璧本身的流光却是温润而清雅的。
“‘韶’,昭,美也,哀而不伤;‘雅’,亦是古乐。抚东使爱琴,何必把琴随便送人。”宋子巍缓缓道。
“宋大人明明也是爱琴。”
宋子巍道:“看来你算不上我的知音,我爱琴,但琴也是认人的。”
“正因为如此,才要把这琴送给你,”霍休宁道,“我一直不喜欢这琴低闷的声音,但是送给我的人却不知道这些。‘韶雅’,配宋大人才是得起所归。”
“可是你摩挲这玉璧,难道不是因为在意这张琴吗?”
宋子巍翩然离去,霍休宁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惘然。又缓缓拨起了琴弦,只不过这次,他的琴音古雅朴实,低音久久在回廊徘徊,似乎扰了一池深潭中的岁月静好。
“或许我与他真是知音。”宋子巍在琴声中跨出公主府的门槛,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或许也会爱上同一个人。
翌日,被太医扎了一头针的莫裳月一觉睡到了晌午才醒来。
身子轻多了,也不顾着守在身边的紫戈和柳刀两人拦着,跳下床就要去将军府内苑,却没想到路上撞着了一个石青锦袍的男子。
“月儿,打算溜去哪儿啊?”这来的人正是东魏皇帝莫枢礼。
不过这一身打扮倒是与朝堂上完全不同,整个人变得惬意了不少,除了那双依旧深不见底的双眸还有着帝王的威严。
“啊,皇兄……”莫裳月挠着头,反应了半天,目光一瞟,就看见着急忙慌的玉弩朝她内房走去,想见了救星似的,忙喊住道:“玉弩,你去哪儿啊?”
那穿着牙白色劲装,纤腰间束着柳绿色带子,头发高束的女子愣了一愣,忙定下来,跪着禀报道:“陛下造访,玉弩以为殿下没醒,正要去禀。”
莫裳月的三个侍女都有些功夫傍身,其中玉弩的武功尤为出众,所以渐渐从紧身侍女变成了外院侍卫,是以最早见到莫枢礼,于是忙不迭来报信,只是没料到公主先醒了,还自个儿往外头跑。
“噢,我说怎么没人告诉我皇兄来了。”莫裳月缓了一缓,憨笑道,“皇兄你瞧我疼了一天,都疼傻了,不小心撞了皇兄,皇兄不会怪罪吧。”
莫枢礼皱眉道:“怎么会怪罪,见到月儿活蹦乱跳的,朕高兴还来不及。只是皇妹还没回我说上哪去呢?”
莫裳月踮起脚,双手抹了抹莫枢礼微微皱着的眉头,轻笑着道:“那皇兄就别结着眉了。”
“我这躺了一天了,下床活动活动,皇兄要不要同我去武场比试比试刀枪啊?”
莫枢礼道:“胡闹!父皇嘱托过朕要照看好你这病的。”
“皇兄,”莫裳月背着手,撅着嘴,伸展着腿道,“臣妹没事了,就是手痒了。”
“你老实交代,”莫枢礼死死盯着她满不在乎的双眼道,“你急着去干什么呢?”
莫裳月一脸无辜道:“皇兄,臣妹以自己的狗胆向皇兄发誓,臣妹就是去内苑的武场的!”
然后她低着头小声道:“皇兄又不是不知道后头还有个检兵大礼,可是要给那些西齐来的使臣看的。”
莫枢礼笑着道:“你就蒙朕,检兵大礼检的难道是你一个将军吗?你不去军营去自己内苑干什么?再说这一个月以后的事,你现在瞎忙活什么?”
看来这会儿莫枢礼非要逼出个所以然了。
但只是这约定也太难直接和莫枢礼说了。
“容臣妹多嘴问一句,”莫裳月暗暗咬着牙,抬头怵着道,“皇兄是不是从内苑过来的?”
“恩。”
莫裳月还是失算了。
她以为自己这个皇兄就算是要来看自己,必然是摆个大驾光临的阵势来表现自己对她这个公主和将军的抬爱,却没想到他就穿了个常服,竟有一种来府上溜达溜达之意。
这倒不像是个皇帝来看望大臣,而是个哥哥来探望妹妹。
“小九,你皇兄为人温和敦闵,把你交给他照顾朕倒可以放心。”
只是这温和敦闵有几分是真呢?
莫裳月不禁感到有些疲惫,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什么都瞒不住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