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来得那么突然,突然得恍如在梦中。
她倒愿是梦,醒来,一切都是老样子。
甚至,梦醒后,伸一伸懒腰,打一打哈欠,梦的内容永远忆不起。
然而,这一切太真实了,连心疼的感觉都是那么真实。
她忘了是谁把她送回到院子,她忘了是怎样坐在夜宇空无一人的房中,又忘了这张滚烫的纸张是如何捏到了自己手上。她的脑海回荡着一串紧箍语,那里的每一个字,都在牵拉扯裂她的每一条神经。
“我走了,勿念。夜宇”歪歪斜斜的字黏在轻薄的纸张上,她的手却没了力气,握在手里的纸张像座大山,把她的手压得残废,压掉了意识。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不,他和我开玩笑呢,对,一定是吓唬我呢。她滚下两行泪,说几句宽话安慰自己,却又摇头,掩了面来哭。
屋里空荡荡,连空气也溜走了,一下子变得那么宽,那么高,那么死沉沉。
她有点后悔,当初把小喵送走。如果它还在,它的一个呼噜也能温暖一下这屋子的冰冷。
她踱到母亲的房间,那里已经蒙上了一层灰。阿爸和妈,去城里治病已经有好些时候了。她失魂落魄地拉开桌前的靠背椅,也不管椅子上的灰尘,径直坐在了桌前。
桌上有两个镜框,一个是妈改嫁后的全家福,一个是她婴儿时唯一的一张照片,只是抱着她的人,被撕去了头像。她知道,那是林三。
她又想起那个街头,那个挂在失信执行人名单里的糟老头。她似乎明白了母亲刚嫁给阿爸时那双哭红的眼下藏着什么样的感情,也许像她现在这般心碎吧。
林三,她已经不愿意叫他一声“爸”。
林三和妈是那个老年代为数不多的自由恋爱成婚成家的。她的脑海依稀记起幼儿时,林三常常抱着她在院里数星星,给她讲故事。她也是那会儿知道了林三和妈之间的爱情故事。
当妈还是黄花大闺女时,家里是村里的富户。由于要建新房子,就招了几个工人,林三是其中一个。旧房子宽敞,主人家仁厚,让远村的工人住了楼顶空余的房子,还包了全部的伙食。
一来二去,妈和林三的关系就非一般了。外公疼爱女儿,也尊重了她的选择,不顾族人的阻挠,让林三把妈带回了林坡村……
妈,要是我们是一朵花,一棵树,一片叶子该有多好。缺心缺肺的,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情感,那么多的纠葛,那么多的仇恨……我们在风中,在雨中,在阳光中,静静地枯萎这短暂的一生,甚至,我们都不用思考“我们是谁”、“我们来这世上干什么”的复杂问题,就那样无情无义,该有多好……
她不知这话是心里说的还是口里嘀咕的,她恍恍惚惚,觉得全身力气都被这黑洞般的屋子抽掉,她觉得支撑不住了,很想倒下去睡个长觉,就像忙活累坏了身子骨,只要睡一觉就又能正能量满满了。
可是她不能倒,她是小星唯一的靠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