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璇湖置于马背前方的肖衡感到笼罩于周身的冷淡疏离之气有所减淡,心里那点不适应也跟着消散了些。尽管璇湖待他言语多有温和,可他莫明的就能感觉到璇湖本性实则比较默然。他是有些害怕璇湖的,即便对方全程未发一语。
三人过了河,看着暗下来的天色,璇湖便提议去前头院里种着梅花的人家里借宿一晚。
谢寰药听了他的提议,沉吟片刻后看向璇湖一派圣洁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
“有你在,不管是哪户人家,单单见了你这般犹如神佛降临的高僧去借宿,也定会热情相迎。”
“不必宿在野外自是再好不过。”
璇湖闻言只抬眸看了谢寰药一眼并未言语,调转方向朝不远处的人家院子门前驶去。
来到人家院门前,璇湖随即下马朝那扇紧闭的木门走去,伸手轻敲了几下门,见无人回应后便开口朝院内呼喊了几声。
不多时便见得屋内有人打开门出来相应。
谢寰药望着走出门来的是一位身着褐衣长袍,发丝泛白,面容肃穆,一副松柏之姿的老者,心中不由暗生一股莫明敬意。
于白马之上飞身而落,谢寰药上前几步立于门前静默的等候着。
“何故叫门,扰我清净。”
老者一脸被搅扰的不满,对谢寰药等三人冷眉而视。
“抱歉。因长途奔驰,又有一名伤者同行,实在无法之下这才前来打扰您的。”
“老人家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留宿一晚。方才远远见您院中所植之梅,心知家中主人定是风雅高洁之士,自也不吝对我等有难处的人施以援手,这才前来。”
璇湖说着便静静与那老者两厢对望。
谢寰药见状对着老者盈盈一笑抱拳一礼。
“阿公,能否请您对我们三个小辈行个方便。”
说着便一脸真诚地注视着面前目光炯炯有神的老者。
肖衡仍旧无法开口说话,但观此情景他也不傻,于是也满目期冀地望着正环臂不言的冷面老者。
“瞧你们一个个的,倒叫老头我没法做个冷心肠,都进屋来吧。把门关好咯。”
“堂屋里正温着陈年梅子酒,你们可以饮些暖暖身子。”
“我得去看看灶房里还有些什么吃食,你们先进屋歇着,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
说完开了门让三人进入,自己则转身走了。
谢寰药牵着白马进了小院转过身去将门关上,望着往另一头走去的老者,心里不禁一暖。有时看着冷淡的人其实心肠都是热的。
“你先和他进屋,我去将马拴好。”
璇湖见谢寰药对着灶房的方向出神,示意她带肖衡先到屋子里去。
谢寰药闻言回过头来看他,等璇湖从她手里接过缰绳将马牵走,怔愣片刻后才牵着肖衡进了里屋。
屋子里还算宽敞,只陈设十分简单,虽看着有些清减,可谢寰药还是从中看出了屋子主人风雅和不拘一格的性情来。
谢寰药随意看过几眼后便将视线落在正中一张矮桌之上,桌上摆放的一套包括盛酒,温酒,饮酒的青瓷酒器,不仅造型古趣且很是朴实玲珑。
“到那边去坐吧。”
谢寰药指了指前头正飘散着寥寥热气,不时发出微弱爆裂声,置着酒壶的四足温酒炉旁的位置。
肖衡眨了两下自己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乖巧点头。缓步到炉子旁的空位处跪坐下来。
谢寰药则看向门口的方向,听得门外传来隐约的脚步声,这才转过头走到肖衡右手边的位置将手中的行李和琵琶放下,也择了一处空位跪坐好。
她这边刚入座,往灶房去端吃食的老者,到后院去系马的璇湖,便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灶房里余下的东西不多,就还有些我昨日下午烙得菜饼。刚巧罐子里还有多的山鸡菌丝汤,等下放在炉子上热一热。你们吃过饼便都喝一些,吃个半饱应该是可以的。”
老者自顾说着话,也没有和谢寰药三人正面交谈的意思,只一边走到矮桌前,手里一边还不停忙活着。
谢寰药对眼前突然变得絮叨的老者不禁生出了几分亲近,于是起身到他身边将他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一一摆放好。
“谢谢阿公招待。”
“若不是遇见阿公,我们今天晚上就得饮风喝露呐,哪里能喝上一碗热汤。”
老者似被谢寰药话里的坦率和大方,从容自若的举止触动,原本冷硬的唇角也微微牵起一丝弧度来,心情颇舒畅地看着面容容颜明丽眉眼生辉的女郎。
“你这女娃还真不得了。老头初见你时还以为你是个冷淡高傲的性子,不想竟这么会哄人高兴。”
“别在老头跟前献殷勤了,去坐着吧。”
老者语气明显带了三分笑意,一张严肃的脸也泛了柔和。
谢寰药倒一点没觉得羞窘不好意思,只对着老者嘴角一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璇湖在谢寰药与老者对话的间隙,已寻了一处位置坐下。从进屋后他便显得十分安静,只一双幽深的双眸始终追随着谢寰药,不知在想些什么。
将炉子上温的梅子酒取下放好,而后替换上那罐山鸡菌汤,老者转身拿过盘子里的菜饼分给了谢遥寰,肖衡,璇湖三人。
“吃吧,尚有余温,这几张饼我一直搁在灶上的。”
“有时夜里饥饿,起夜的时候我也会去灶上拿张饼填一下肚子,今儿倒是方便你们三个了。”
“等吃完饼,这汤也差不多温好了。这汤你们就自己弄了喝,老头我就不伺候了。”
谢寰药含笑从老者手中接过一张半月形的菜饼,颔首谢过便不客气地吃了起来。只有她自己知道此下她早已是饥肠辘辘了,即使是一张饼于她也是山珍奇馐,何况菜饼香酥入味。
肖衡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早就腹中空空,接过饼也自顾埋头吃着,一边专注于填饱肚子同时也不忘保持一贯的好修养。
璇湖没有错过老者看向他时眼中的端详,只他故作不知,举止优雅地咀嚼着口中尚算得上好吃的菜饼。
回到自己位置上的老者兀自倒了杯梅子酒,姿态闲散神情享受的品饮着,果真没再理会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