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够了吗。”
贺容仙掀了下眼帘,声音不辨喜怒。
立于一旁的陈言笙见情势不对,正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一派心如止水云淡风轻的谢遥寰却是回道。
“看够了。”
“您是我见过最美丽最优雅的人。”
“您的兰花也很美,一看就是十分珍贵的品种,这样美的兰花一定也有着非常美丽的名字。”
谢寰药看着贺容仙的眼睛,面上是最诚挚的欣赏。那真诚的模样让人实在难以忽视。
从来没有谁敢直视他的双眼还当着他的面直言他的美丽,说他优雅。
“倒是有些意思。”
贺容仙微微一笑,笑得有些肆意。今日的他穿了一袭玄色大袖长袍,以白玉雕刻而成的簪子束发,他只坐在那里便风流尽显,随性高雅。
许是他从未笑得如此真切,此时带了三分真性情。那笑便似兰芷生了香,直叫人迷醉神往。
谢寰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许是注意到了水阁内另外几人都在看他,贺容仙于是敛了笑正襟而坐,神情浅浅淡淡。
“你这女郎倒有几分眼光。”
“这两株兰虽精贵难养了些,但也有其风骨。它们本该长于山涧,却被我遇上,因而被带回俗世。好在它们知晓随遇而安的道理,也免了化作死物归为尘土。”
“有时这花似人,人也肖花。”
“山川草木都有它们的灵性,人也如此。”
“我左手边的那株兰名雪芝,右手边的则名月音。”
……
“花如其名,也算相得益彰。”
“贺先生话中藏着奥妙,暗有玄机,绯衣是第一次听闻,但也深觉有理。”
谢寰药语调不疾不徐,似有启发的模样让贺容仙不由看了她一眼。
“你可是懂得如何养护花草,知晓这兰花的习性。”
贺容仙语气平淡,不像是在询问,仿佛只随口一说,并不在意她的回答。
谢寰药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救命恩人看似优雅却也冷漠,看似凌厉但也温和,男人很强大,与这样的人打交道,那些心机算计根本派不上用场,一个不好可能还会被男人给她个灰头土脸。
心如明镜的她,于是不卑不亢道。
“并不懂。”
“对兰花我就更不熟悉了,心里只纯粹觉得它们好看罢了。”
谢寰药说的坦坦荡荡毫无遮掩。
贺容仙闻言略有深意地看着面前不过十几岁年纪的女郎,望着她那初显风华但仍带着青涩稚嫩的面庞,开始正视起对方的存在。他眼中的女郎其实很好懂,但那些一眼可以看穿的又似乎只是假象。
年轻的女郎生的皎美明丽,眉眼又清清冷冷的,平白添了一丝疏离,让那副天生的好容颜失了几分生动和柔软。
收起心底莫明的情绪,贺容仙将目光落在正盯着他的谢钦身上。像位可亲的长辈带着和煦的笑意道。
“见了自家先生怎的连一声问候都没有。”
“你可是忘了自己当初答应了什么。难道要我当着你阿姊的面再提醒你一次。”
谢钦一听当即皱起小脸。
“谁说我忘了。”
贺容仙知道自己已握住谢钦软肋,于是欣然一笑,他并不介意谢钦看着他时眼里满满的不忿。谢钦有些桀骜不驯他早就知道。
“噢,你既没忘,那再好不过。”
话落还以一副师者姿态,一脸包容地看着他。
谢钦见谢寰药侧头来看他,心里虽对贺容仙有怨言,但碍于谢遥寰在场,于是再不情愿无计可施之下也只得恭敬地行了一礼。
“先生,弟子给您见礼。”
陈言笙瞥了眼谢钦倔强不服气的小脸,也被对方可爱的一面惹得止不住笑了起来。
“言笙,你在那里偷笑什么。”
“你师弟这以后除了每日需到我那里学习,其余时候就全都交给你了。”
“正好我那炼丹房缺一个称心尽责的童儿,你每日去丹房记得带上你师弟。至于每种丹方,药理,炼丹之术你得看着将他教会。我会抽查。”
“我那闲鹤堂还缺个磨墨,洒扫的。好徒儿,从明日起你每天用过了朝食便到闲鹤堂来,我会为你挑选每日所学课业。而学业之余多动动手就全当试炼了。”
“你父亲已经同意你留在兰栖别业一月,由我来管教你。”
“我做先生的既有责任在肩,自要助你成才。”
贺容仙的话让谢钦惊得睁大了双眼,一想到这人已经联系过他家人,而且他父亲还放心将自己交给对方。就觉难以理解。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不清楚贺容仙都跟他家里人说了什么,有没有提到谢寰药,毕竟他当初可是对贺容仙说过他和谢寰药是姐弟的,难道已经穿帮了。
心间惴惴的谢钦面对给他将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的贺容仙,一时就没了之前的气焰,甚至带了几分心虚。
他说谎了是不对,可为了谢寰药即使说谎他也愿意。只是一想到贺容仙之前说过发现他说谎,会让他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便有些忌惮起来。
谨慎戒备地看着稳如磐石的男人,谢钦暗自在心里默念。
“别怕,他不一定会做什么,况且他对阿姊好像也不错,应该不会当众拆穿我说的谎才是。别自己吓自己。”
“怎么都还站着,快入座吧。”
贺容仙的声音响起,成功拉回谢钦纷乱不定的思绪。
瞧那可恶的人多会伪装,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温和地让谢寰药去他左手边的位置坐下。而他一向很少露出笑容的阿姊竟还对着贺容仙笑了。谢钦看在眼里没忍住暗暗咬了咬牙。
谢寰药移步到贺容仙所指的位置上跪坐下来,而后让谢钦在她旁边的空位入座,谢钦依言落座但明显有些蔫蔫的,谢寰药观察入微自是注意到他情绪不高。
谢寰药不傻,听了贺容仙的一席话,又将他与谢钦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也大致猜到了谢钦之所以如此的缘由。她知道谢钦骨子里其实有些桀骜,之所以在贺容仙面前妥协,这其中一定也因为要顾及她。
她当然不愿谢钦违心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尽管贺容仙是出于一片好意,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谢钦必须要在谁跟前受哪怕一点点委屈。
“贺先生,承蒙搭救,绯衣和明玉郎才幸免于难。原本该是我们二人前来拜见先生,当面以示感谢才是。”
“只怪绯衣身体比较弱近日才终于能下地行走,失礼之处还请您海涵。”
说完便起身向贺容仙极恭敬极有诚意地施了一礼。
“绯衣在此多谢贺先生救我性命之大恩,绯衣无以为报,不管先生有何示下,凡是我能做到的绝对义不容辞。”
“至于明玉郎,他天性纯然,不喜拘束,若他不愿之事,还请先生能多多包容。”
“绯衣在此多谢先生。”
话落又是倾身行了一礼。
“阿姊……”
谢钦眼睛亮亮的,谢寰药的话让他一时感动莫明。
虽然高兴谢寰药话里对他的维护,可谢钦私心里并不愿谢寰药为报恩去做任何事,反正不是有他在吗,尽管他年纪小,可日子还长再大的恩情他总能还清的。他只想他的阿姊轻轻松松的没有任何负担。
不就是跟着贺容仙学习嘛,学习就学习没有什么的。
“阿姊。”谢钦起身走到谢寰药身边轻轻拉了下谢遥寰的衣袖,眼里那一丝坚定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