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因为自己即将会毁掉一名女郎的终生幸福,他就感到愧疚和自责,太多情绪交织让他本就无法承载太多的心剧烈疼痛起来。
“欢杏,你觉得我们郎君这病还能治得好么。”
“我瞧着郎君今年这身子是越发的虚弱了,这整日的大半时候除了躺着修养,连时常出门去走动走动都成了奢望。”
“昨日郎君出门时我就担心,果不其然晚些时候回来时就成了那副样子,真是吓死个人。”
“郎君这样好的人,这样出众的容貌与气度,要不是这病拖累哪里会是现在这副光景。”
被唤作欢杏的婢子打眼瞧了瞧,榻上显出几分形销骨立之感的郎君,眼底溢出一丝心疼,亦忍不住心酸附和道。
“谁说不是,郎君这些年来真是受了不少罪。”
两婢子隔了一段距离自以为压低了声音的私语,全数入了谭诺耳中,他心下苦笑也很是无奈。命运让他知道即使再不甘也只剩无可奈何,他的抗争在既定的命运面前也无济于事。
“芜花,你说娘子为什么邀请那对姐弟到谭宅来,真的只是好客么。”
“你的意思是娘子那么做是有其他因由。”芜花闻言也仿佛恍然大悟。
“也是,我远远看过那对姐弟一眼,那样惊为天人的好相貌,在这偌大的扬州城恐怕也难找出一个能与之一较高下的。”
说到此处还挨近了欢杏一些压低了声音。
“我是猜娘子指不定是看上了那小郎君的美貌了。”
“我听人说自郎主去后,从前那些倾慕过娘子的竟接二连三偷偷找上门来,娘子同人幽会还被她撞见过。”
“娘子一直喜爱貌美之人,那方管事不是也成了娘子的入幕之宾。”
芜花一番话让欢杏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你从谁那里听来的这些没有根据的事情,有些话可不兴乱说。”
明显欢杏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满足了芜花的虚荣心,哪里还会在意对方的不赞同,接着神神秘秘道。
“这样大的事情我如何会胡乱编排。”
“你不知道曾和我们娘子有过纠缠的那几人,无一例外莫明惨死。扬州城里早已是满城风雨,娘子因而还被怀疑有买凶杀人的。若不是方管事拿钱去疏通又找到人为娘子证明,府衙那边也找不到任何确凿与娘子有关的证据,娘子哪里能撇清干系。”
“我们娘子人送毒蝎子,城中好事者之间早就传开了。”
欢杏显然有些难以消化从芜花口中得知的信息,她甚至怀疑眼前这个和她同在磬竹苑伺候谭诺的人,是不是她认识的芜花。要不然她为何知晓那些她自己一无所知的许多事情。
微闭着双眼躺在榻上的谭诺,一字不落地将两婢子的话听在耳中,此时的他早已是四肢僵硬,用尽了全身力气紧撰着一双手掌。滔天的愤怒席卷了他,他只想冲下榻去堵上芜花肆无忌惮的嘴巴。但剧烈的羞耻感又让他生生忍耐着,自己母亲在婢女口中在人眼里竟那样不堪,他一面不信一面又恨不得钻进一个洞中,两种情绪来回折磨着他,让他几欲癫狂。
“方靖……”
一时间他脑子里只剩这个名字,一股急欲毁灭的欲望让他一阵气血上涌,心脏也跟着绞痛起来。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我要斩尽污秽,让罪恶彻底消失。”
谭诺缓缓睁开双眼,竟半点不似久病之人十分轻松自若自床榻上坐起身来。
在母亲余霜痕那里受到肯定得到正视的谭颜,越加想要表现得更好些,尽管知道母亲心里只有兄长谭诺,但哪怕能得到余霜痕一点点关注,一点夸奖她也觉得很是满足。
从夏月轩向余霜痕问过安,谭颜本欲回自己的院子,可走到半途又改了主意往息桐轩行去。
昨日宴席散后她便着人将谢遥寰,谢钦各自送至两人居住的院子。
昨夜里她待在云宿阁守着中了她花眠之毒的谢钦一直到半夜,她才带着不舍离开。
她满心只想着待兄长谭诺与谢寰药成了亲,她与谢钦便也是一家人了。待到她及笄之时她再央了母亲余霜痕为她与谢钦主持婚礼,她羡慕谢钦看着谢寰药时专注的目光,她也想要那份专注,独占谢钦的一切。
谭颜缓步走进谢寰药所在的内室,此时的谢寰药安静地躺在床榻上,像是还在安睡尚未醒来。
刚刚才为谢寰药净过面端着水盆掀帘而出的婢子,见了谭颜立即恭敬弯身行了一礼。
“女郎。”
谭颜见此柔柔一笑。
“我与未来嫂嫂有些体己话说,你出去后也知会其他人一声,没什么事就都暂时不要过来打扰了。”
“可听明白了。”
婢子忙不迭点头,端着托案上的银盆快速退了出去。
谭颜才没心思理一个婢子,隔着红珊瑚碧玉珠子串成的垂帘,默默打量床榻上隐隐绰绰有些无法看清楚的一张美丽的脸。
“也没多好看。”
她想。
伫立在原地不远不近地由看了会儿,好像真被她看出了点不一样的意味,许是觉得无趣,谭颜将视线收回挑了珠帘缓缓步入里间。
待离得近了,谭颜看着谢寰药过分明丽出尘的容颜,如画般的眉眼,一张安静美好的睡颜,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
“难怪他那样依恋你,你确实有些资本。”
“兄长他也一定是喜欢你的,不然昨日在席上他不会总去瞧你。听到阿母说要为他求娶你,他竟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以前阿母说要为兄长相看女郎,为他将亲事定下,可他都无动于衷。”
“真想划烂你的脸呢。噢,对了,我不用动刀子,只要给你抹点新研制的噬颜水,你这张美丽的脸立刻就会变得丑陋不堪。你成了丑八怪,还有人会说你美吗,他会嫌弃你的吧,也再不会用那样专注的目光看你。”
“怎么办,我还真想试试看。”
谭颜眼里染着兴奋的异彩,倾下身将自己白皙中带着一丝森冷的手掌伸向毫无所觉的谢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