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响午将这庄子里的东西都清点好,没什么事我们明日便回城里去。”
“你办事向来仔细,我是放心的。”
“这往后宅子里头就只剩那个老的和那见识短浅的草包妇人了,倒不足为虑。谭家的一切都是我和诺儿的,小叔子奔了黄泉,看还有谁来和我诺儿争。”
妇人说着眉眼之间隐约现出一股狠戾来。
谢钦带着谢寰药行至一处村落便没再往前,天已渐渐暗了下来,因记挂着谢寰药的身体状况,担心长途劳累她会经受不住,谢钦就想找户人家借宿一晚,让谢寰药吃顿热食,睡个安稳觉。
眼前村落沿途种了一些竹,谢钦打马而过只见得零星几户人家,风将竹枝吹得摇晃作响,偶尔几声鸟叫鸡鸣也给这陌生之境添了些寻常朴实气息。
谢钦轻声唤了几声身前人没等来回应,心头无端就是一紧,当确定了谢寰药只是意识昏沉迷迷糊糊似睡了过去,才舒了好大一口气。
“阿姊,你若累了好好睡就是,有我在你只管安心。等你醒来即是天明。”
许是谢钦的声音如珠玉如雅音,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朦朦胧胧间谢寰药便真的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感觉到谢寰药绵长的呼吸,谢钦空出一只手将谢寰药往怀里带让她能舒服地依在他怀里。
当谢钦将谢寰药唤醒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被谢钦托着手臂从马上下来,谢寰药水漾的桃花眼中还有些迷离,双脚落于地面的瞬间,谢寰药抬眸望了眼闪烁着点点星子的夜幕,后又将视线转向前方的竹舍。
“阿姊,方才我已经同主人家知会过了,也得到了两位老人家的同意。我们今夜可以在此处借宿一晚。”
谢钦语气轻柔关切地看着身边人,伸手相扶。
谢寰药闻言点了点头,拒绝了谢钦想要挽着她的手。
“我好多了,别将我看得那么脆弱,几步路我还是能自己走的。”
谢钦遂收回手被拒绝了也并不在意,只笑着应了声好。
两人正说着话,便有竹枝之声从屋内传出,谢寰药,谢钦循声望去,就见一老翁拄着竹杖走出门来。
“两位远客快进屋来休息。”
夜色浓重,瞧不出老翁具体样貌,但听其声就让人觉得对方是位和蔼可亲之人。
“老人家,烦劳您亲自出门相迎了。”
“我与阿姊这就过来。”
谢钦模样本就出挑又兼之满身清贵之气,言谈举止又有礼有节,少年郎原就受老人家喜爱,何况是好看又懂礼数的少年郎。
那老翁定是对谢钦映像极好,以至于听了他的回话呵呵笑出声来。
“好,好,好。刚刚老婆子还念叨要给你们姐弟将山鸡春笋汤炖上,让你们尝尝鲜。”
谢钦笑着道了谢,与谢寰药一前一后跟着老者进了屋。
堂屋内地方不大,但很整洁,油灯昏黄的光亮下映照出两位老人家慈祥的面容,和些微有点佝偻的身影。
谢寰药身体不适,也强打起精神和两位老人见了礼。
久居乡野的老夫妻二人明显对谢寰药谢钦二人的突然到来感到高兴,他们骨子里的淳朴很快就接受了谢钦隐瞒事实编造的说辞。
也是长居此地的人哪里会想到他们两人在此前才与人拼过生死,谢寰药心下虽有觉歉意,可也不愿吓到两位老人家,所以她宁愿选择沉默也不会直言以对。
到堂屋坐下后,那老翁便留下陪他们,说已经为他们煨着山鸡春笋汤的老婆婆已出门到灶房里端吃食去了。
见老人家行动缓慢不便,谢寰药心中不忍欲起身帮忙,但被坐在上首的老翁笑着阻止。
谢钦见此心有所感站起身来朝老翁朗声一笑。
“我阿姊她素来品性赤纯,对长辈更是敬爱有佳,她见婆婆为我们二人劳累自是过意不去。”
“阿公您疼爱小辈的心,我们明白的。”
“只是我们本就冒昧前来叨扰,哪里能好生干坐着什么也不做,还是我去给婆婆打下手,年轻人就该多动动。”
说着冲谢寰药调皮一笑,在老翁欣慰赞赏的目光下大步出门去了。
堂屋内一时只剩谢寰药,及发死灰白的老翁,两人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不多时便听脚步声响,谢寰药侧目而去,就见谢钦端着一个放置着一些吃食碗碟的木制圆盘走进屋内。
乍然一见谢钦那张皎若明月,熠熠生辉的脸,谢寰药不由得恍了一霎,转瞬又被送到自己眼前正冒着热气,散发出诱人香味的山鸡春笋汤吸引。
“阿姊,你先吃着不必等我,我去接下婆婆。屋外暗我去扶她进屋来。”
“我等你一起,你去吧。”
谢遥寰看着谢钦道。
谢钦闻言笑着应下放好东西便出门去了。
到灶房里将正收拾灶台的老婆婆搀扶着进屋入了座,谢钦才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坐好。
为了不耽误两位老人家休息,谢寰药,谢钦二人相视一眼后便安静专心地用起饭食来。
乡下人家都吃的简单,但谢寰药知道他们此时的吃食之所以热乎都是两位老人的心意,他们吃到的也是两位老人能准备的最好的食物了。
两人吃过东西,谢钦很懂事主动地收了碗筷拿去灶房里,竹舍虽不大,好在有多余的空房,只他们两人需得在一间屋里挤一晚上。
出门多有不便之处,夜里在谢钦的坚持下床铺给谢寰药,而他自己则回堂屋里搬了竹躺椅放在屋内自己将就睡一晚。
等一番折腾完已是月上高空,两位老人家早就回屋歇息去了。共处一室的谢寰药,谢钦二人却是没有睡意。
狭小的屋子里除了一张木柜,一张榻,一架木制的屏风便再没有其他了。此时谢钦躺在无法伸展身体有些冷硬的竹躺椅上心却莫明跳跃个不停。
他最在意的人与他只相隔一架屏风,偶有几声狗吠显得茫茫暗夜更加沉寂,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仿佛一屏之隔的那头谢寰药清浅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只怪他太过耳聪目明,才会想忽略都做不到。
“阿姊,如若能一直这样守着你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