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钦的话触动了谢寰药心里最柔软的角落,她知道她心里的天平已渐渐在向谢钦倾斜,无法再继续将冷酷和厌恶贯彻始终。自相遇谢钦对他的好都出于真心,她的心不是一颗石头,做不到毫无知觉。
谢钦却不知因为自己的原因此时的谢寰药内心多么的纠结跌宕。
他只是用那双纯澈又依恋的眼睛看着谢寰药。
“阿姊,当时我真的好怕你会离开……”
“我确实还年幼,有些事情还不懂,但我会自己思考该怎样去应付。而且我会快快长大的。”
“再说有阿姊在,你也可以多教教我啊。”
谢钦那样信任的看着她,谢寰药一时有些无法直视对方信任期待的眸子。
“我不会轻易就离开的,我还舍不得死。”
“你不是用自己的力量保护我了吗,如果没有你也许我就没有那份运气被人所救。所以就算你年纪小,但勇气毅力聪颖丝毫都不输给大人。”
“你总有一天会长大的,现在的你只快乐地做个小孩就好。”
“不过,你虽聪慧,但切记不要自诩聪明就无所顾忌。方知这世上还有更加有智慧的人。”
谢寰药说到此又突然顿住,而后放缓了语调看着谢钦。
“我自认为一无所长,且尚有许多不足之处,哪有什么可以教你的。”
谢钦闻言有些失落,但好在他性子乐天,即使谢寰药总是冷冷淡淡的待他,他也从不气馁。
“阿姊说的话我都记下了。还有在我心里阿姊可是很厉害的,并不是一无所长。”
谢寰药不是没有看出谢钦眼里藏起来的失落,可她刻意不去理会,只转开话题道。
“将方才我问你的都细细说给我听,也免得到时候露出什么破绽来。”
“你可知我话里的意思。”
谢钦眨了眨眼睛点头表示明白,于是将谢寰药昏迷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谢钦是个擅于表达条理清晰的人,只一番叙述便让谢寰药从中梳理好了脉络和关键。
之后又叮嘱了谢钦一些话,谢寰药才作罢。
“阿姊,你同意我以后都能这样叫你了对吗。”
谢钦突然灵光乍现,后知后觉谢寰药一直都没有更正他的称呼,或是像之前那样凶巴巴的告诫他。终于被自己在乎的人接纳谢钦眼睛里全是欢欣的笑意。
“这是不是说明我和阿姊的关系更亲近了。”
谢寰药也似乎被谢钦纯真明朗的笑容感染,虽依旧没有什么表示,但明显态度软和了不少。
谢钦欢喜了一会儿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趴在榻上的他伸出双手捧着自己的脸颊,双眸灼亮热切地望着谢寰药。
“阿姊,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呢。”
“我阿母和柳姨她们都叫我做明玉郎,阿姊也唤我明玉郎好不好。”
谢寰药心说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只确实不清楚你还有明玉郎这个乳名。谢钦眼中毫不掩饰的期待让她动容,到底还是没舍得漠视谢钦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绽放的光彩。
“明玉郎。”谢寰药先是在心里慢慢呢喃了一遍。
然后才静静注视着面前的小人。
“明玉郎这个名字很好。”
谢钦当即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真的吗,我也觉得很好。呵呵……”
就在谢钦傻笑的当口,去厨房端吃食的香蒲恰好掀开帷幔朝他们漫步而来。
一见眼前和乐融融的一幕,香蒲脸上也浮现出一抹腼腆的笑来。
“女郎和小郎君感情真好。”
说着已行至近前,贴心地将自己为谢寰药准备的鸡汤,比较清淡的米羹,及为谢钦准备的吃食一一布好。
谢寰药也没再逞强欣然接受了香蒲的帮助,吃了些米羹,喝了半碗汤。
见谢寰药用了些东西,谢钦这才到一旁填饱肚子去了。
吃过东西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谢钦虽不舍可不想打扰谢寰药休息,于是告别了谢寰药,由香蒲的陪着回东院的住处去了。
兰栖别业主院沁心院雅致寂静,此中景致和陈设无不昭示着院子主人的身份。即便而今到处透着萧瑟和寂落,可仍无法掩盖其端丽和奢华。
“沅娘,你以为我是那懦弱无用的周显不成。”
“我贺暄可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随意就能打发的人。”
“我恋你至深,恨不得将一颗心掏给你。”
“可你从来不屑,从不正眼瞧我,哪怕一眼。”
“当得知贺兰栖死了,你宁愿选择周显那个窝囊废也不选我。”
“是,是我逼迫了你,引诱你委身与我。”
“可你同那周显不清不楚,我也选择一忍再忍。”
“可你不该,不该在贺兰栖归来后,就急于跟我一刀两断。”
“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我们之间没有结束,不会结束。”
“你看着我……”
贺暄心痛又愤怒,但又拿眼前的女人毫无办法。
痴痴地看着魏沅对镜独坐的倩影,见其始终无动于衷,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贺暄只觉自己歇斯底里的质问,祈求,皆数沦为一个大大的笑话。
他心实在难平。凭什么。
“沅娘,你不要想自己真的能够摆脱我,就是地狱我也会和你一起去。”
满腹不甘的贺暄几步上前一把按住穿着一袭华服,较平日里多了几分庄重,肃丽的女人那纤弱单薄的双肩,将其娇媚轻妩的脸转向自己。
当他看到对方那双总是撩动他心,令他魂牵梦萦的眸子失去了往日动人的神采,只剩一片死寂空洞荒芜时,他满心的愤慨不甘顷刻化作云烟,恍然间他似被人打了个闷棍,又似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太过用力的手陡然松开,转而将其拥在怀里,无比怜惜又心疼的抚慰。
“沅娘,你这又是何苦。”
“你以为和我们划清界限,他贺兰栖就会不计前嫌和你重头再来。不会的。”
“只有我对你是真心的,对你的心永远都不会改变。”
“你原本就不属于别人,只属于我。这几年我存了一些家底,足够你我二人好好生活。我们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好不好。”
情到浓时的贺暄已然陷入自己规划的美好愿景里。
而一直毫无波澜的魏沅似乎已对外界没有了任何感知,对身边正在畅想的男人毫无所觉。
此时的贺暄绝对不会想到,自他进了沁心院见魏沅,便有人在暗处窥视着他二人,自也将二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
翌日,在连着几日的好天气后,一大早便下起了雨。天阴沉沉的,到处弥漫着潮湿和水气。这样的坏天气似乎也使得人心里头平添一丝莫明的浮躁。
倚在榻上的谢寰药忍耐着伤口处的不适,和旧伤的酸痛,默默地将目光投向不远处半开的窗子。
“真是令人厌烦的下雨天。”
此时的她独自一人待在屋内,香蒲侍候她用过朝食,听她提起谢钦便拿上桐油伞出门到东院接谢钦去了。
就在谢寰药默然沉思的时候,主院那边却是起了不小的风波,也让表面平静的宅院被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