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颜像是在欣赏陈莹念的痛苦。
“婶婶,您刚才听见了吧,这往后啊您就只能这样了。”
“一个人不能言,四肢不能动弹,形同废人一般,日子长了肯定是接受不了的。但天意不可违,婶婶也只能接受自己的命运。”
“阿颜觉得婶婶变成这样,全是自己口无遮拦惹得,永远闭嘴对您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等下阿母应该会过来看您,您先休息,阿颜就先走了。”
躺在床上不可思议地看着笑得像个恶魔一样的侄女,嘴里因为气愤恨恼发出呼哧呼哧急促不已的声响。许是太过激动,又因嘴眼歪斜面部扭曲,痛苦怒吼的人看上去格外的狰狞。
平日里乖巧沉静的谭颜却是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从凳子上站起身来,待走到门口她又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迈着莲步缓缓走出。
待谭颜离开,侍候陈莹念的婢子才从外头端着药进屋。
果然没多时余霜痕在前头大厅和医士傅守恒见过,便带着婢子方芸到闻湘院来了。
“念娘啊,你的情况傅医士都和我说了。唉,真是可怜见的。”
说着还做痛心惋惜样叹了口气,眼见着讨厌的人成了个半死不活的,虽将对方充满恨意的眼神收进眼里,余霜痕到底没表现出任何厌恶来。
也不管在场还有谁在,余霜痕寒着一双眸微微俯下身挨在其耳畔。
“别作一副凶狠之色,给谁看呢。这都是你自己的报应。”
“你如今就是个活死人废物,根本不足为惧,我不会将你如何的。”
“放心,有嫂嫂在这个家绝不会缺你一口吃的。即便你成了个拖累,谭家也养得起。废物就废物吧,你安静不闹腾我也清净。”
“噢,对了,念娘,差点忘了告诉你,你就不要指望你那个没用的夫君了,他不会再回来这个家。你啊,做人妻子的,对自己夫君真是太不上心了。”
余霜痕嘲讽地看着突然呆住,慢慢从疑惑不解转而露出惊恐骇然之色的妇人,像是失去了兴趣抿着唇压低了声音。
“念娘应该是猜到啦,就和你想的一样,我呀,送他去黄泉地府啦。”
“现在好了,这家里头除了形同废人的你,就剩那经常爱和我唱反调,偏心你们二房的死老婆子。她年纪大早晚总要死的,等她归了西,就再无人碍我们母子三个的眼了。”
陈莹念像是才终于看清余霜痕,谭颜这对母女的真面目,她恨不得能生啖二人的血肉,只是已经迟了。任她怎么嘶吼怎么挣扎叫嚣都无济于事,再想扑上去划烂余霜痕那张可恶的脸咬断对方的脖子,她也做不到。因为太过绝望情绪失去控制,陈莹念竟全身痉挛起来,等她终于从失魂中醒过神时,便发现自己竟失禁了。
“念娘,你怎么样。哎呀,这是哪里来的怪味……”
像是明白了陈莹念因何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余霜痕讶然不已的闭上嘴,为避免陈莹念再受刺激大发善心的将到嘴边的讽刺之言咽了下去。
“你,为你家收拾一下,换身干净衣裳,我还有事就不留了。”
“方芸,交待下去,以后凡闻湘院所需物品都不得少了,切记不可有丝毫怠慢,就说我吩咐的。”
余霜痕说完便准备离开,只行了几步就转身看向垂首立于床榻旁的婢子。
“像方才那样的情况以后千万不要再有,尽好自己的职责,服侍好自己的主子。再怎样我弟媳的体面不能不要。”
方芸不敢吱声。被训话的婢子则是诚惶诚恐的赶忙应是。
自觉仁至义尽的余霜痕满意颔首,慢悠悠地转身走了。此刻她也再无心理会陈莹念,也顾不上去深究对方为何突然变成这番景况。
谭宅北院发生的事引起不少婢女仆从们的议论,对于他们而言陈氏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生了病当然透着古怪。只畏于余霜痕的威慑,又因其一向治家严谨再怎么满腹疑虑,也就敢在私下里悄悄议论一番。
对于北院那边发生了什么,住在南院的谢寰药,谢钦二人并不知情。
此刻他们两人正端坐于惜桐轩侧间的小花厅中,闲来无事的谢钦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一时兴起,央求着谢寰药弹曲琵琶给他听。
面对谢钦的央求谢寰药答应了下来,取了琵琶同不知从哪里抱来一床琴的谢钦到莲池边的延醉亭去了。
看得出修造宅子的人和谭宅原先的主人是个爱好风雅的,连此客居之处也建造得极其妙趣精致,随处可见天然昳丽之景。
不大的花园也挖了池子种了红莲,造了桥廊石亭。坐于亭中可极好地将园中景致收入眼中。
此时正直春日,园中各种美丽或珍稀或平常的花卉争奇斗艳,可谓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阿姊,你要弹哪支曲子给我听。”
谢钦美眸熠熠,面若月华生辉,比之满园春景更加光彩照人得多。
眼前人身穿一袭月白云锦衣裳,外覆一件丝绸飘逸至极的暗绿色大袖长衫,肌肤似玉,身若修竹,乌发花容,眉如墨染,唇红齿白,倾城之貌足以惑人心魄。
谢寰药目不转睛看了会儿,暗自在心轻轻呢喃。
“阿弥陀佛。怪道说美人倾国了。”
将脑中的浮想联翩驱散,此情此景谢寰药却是已有了所感。
轻抚琴弦随手拨弹了几个音,谢寰药弯唇一笑。
“随心而至,倒不执着所弹何曲了。”
说着指尖一扫婉转拨弄间,透亮清脆的乐声携着细腻柔润的音调,自谢寰药灵巧秀美的指下倾泻而出。
谢钦凝神静听只觉如痴如醉,他之前从未听过这般绝妙灵动的曲调,曲声入耳也似敲击在人心上,声声入魂。
望着一袭绯衣,姿容明丽,神采飞扬气质出尘,正抚弄着琵琶,含笑盈盈的谢寰药,谢钦看着看着入了迷,仿佛只要谢寰药在他便能守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谢钦意识到自己内心真实的望,念,一阵激荡,待平复下心绪,垂首瞥见自己置于石桌之上的七弦琴,心中一动抬手于琴弦之上勾挑拂弄起来。
谢钦起手之间看着没甚章法,可自他指间所奏之音却是飘飘洒洒,缥缈空灵如天籁一般。
琴音与谢寰药琵琶之音相合,时而幽静高远,时而交相辉映,各成一派又浑然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