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很黑了。

　　秦檀直接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随意伸着。

　　单手搭在曲起的腿上，指尖还夹在一支快燃尽的烟，冒着腥红的亮光。

　　“少抽点你。”

　　秦檀偏头，吐出烟圈，目光随意的扫了一眼，都没有聚焦。

　　徐泽拽了一下裤子，丢下两罐冰啤酒，大大咧咧的坐下。

　　秦檀这人高兴时理你两下，不高兴时天王老子来都没用，好在徐泽都习惯了。

　　拉开啤酒罐的卡扣，仰头灌一了一大口，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酒嗝，喟叹道：“爽。”

　　“看啥呢？这乌漆麻黑的，不如京安的，那里还有星星。”徐泽自顾自的说，半天也没个人回应，他用胳膊肘捣着秦檀的腰。

　　秦檀怕痒，躲了一下，一记眼风扫过来。

　　徐泽就老实了。

　　他撇撇嘴：“愁啥？去国外就去呗，咱俩还能当个伴。”

　　徐泽就是典型的富三代，有吃有喝有玩就行，天天脑袋一空，卖了他估计还能跟后面乐呵呵数钱，然后再问问能不能分点给他。

　　“喝你的吧。”秦檀懒的解释，太麻烦，他摁灭烟，伸手去够另一罐啤酒，拉了卡扣，碰了一下徐泽手里的酒，“要开学了。”

　　“哎。”徐泽长叹一口气，喝光最后一点，他躺倒在地上，呈个大字形，“做人真累。”

　　秦檀没有回话，不知道说什么，沉默的喝着酒。

　　“明天请你喝酒啊？”

　　“我不付钱。”

　　徐泽摆摆手：“放心，朋友酒吧开业，捧个场去。”

　　“看情况。”秦檀还压着一堆画稿，这几天补起来估计门都难出。

　　“别啊，我话都放出去了，要带个帅哥去给人家撑排面的。”

　　“滚蛋。”秦檀骂出声。

　　“哈哈。你这张脸不用都可惜啊，简直暴殄天物。”徐泽笑出声。

　　等了半响，身旁一个声都没有，他偏头。

　　人都睡着了。

　　转天的酒吧。

　　程安带着舒禅去的很早，毕竟投了那么多钱，要上点心的。

　　舒禅定在门口，上下看了看，说话懒懒的，带着轻微的鼻音：“入冬？你这招牌轮换的？”

　　“换什么？就这名。”

　　程安为了保证今晚能展现她老板的气场，里面就穿了个吊带，外面披了件大衣，现在已经冻上下牙齿在打颤，她一把推舒禅进门，嘴里嘟嘟囔囔的：“这名多好，在寒冷的冬天，碰上热情似火的人……”

　　门上挂了铃铛，一推门叮咚叮咚的响。

　　还没有对外营业，里面没有客人。

　　近十个工作的小伙一看程安进来，眼睛都亮了，站的直挺的，齐声大喊：“老板好！舒姐好！”

　　这气势磅礴的，让舒禅觉得自己走进了什么地下交易所。

　　她一偏头，程安眨巴着眼，写满了两句话“牛逼吧！拉风吧！”

　　舒禅笑出声，回了两字：“牛逼。”

　　程安笑开了花，拍拍手示意各忙各的去。

　　舒禅没事干，就把整个店逛了一圈，三层楼，二楼就是普通的小包厢，三楼她估计着是私人的包厢。

　　从三楼往下看，英伦风格，是漂亮的。

　　她坐在一楼中心沙发那，要营业了，室内的中央空调全开了，热气很足，她脱了大衣，盘着腿打游戏。

　　徐泽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了背对着门口坐的舒禅。

　　舒禅身上的小黑裙是程安硬扒上去，后背露了一小块，款式简单，裙子上也没什么装饰。

　　徐泽有点呆住了，这个颜色的头发脑子里立马蹦出个人。

　　听见声响，舒禅也转头，看见徐泽，眉梢一挑，勾着唇笑，举着手摇了一下：“嗨？”

　　徐泽坐到沙发另一头，还在喃喃自语：“开光了这是。”

　　程安一巴掌拍在徐泽的肩上：“呦，这不徐公子嘛，你带的帅哥呢？”

　　“给你压轴。”

　　门口已经有人进来了，铃铛声不停的作响。

　　程安没说几句，就忙去招客了。

　　“这么快？”

　　才刚开门，就已经有不少人了。

　　舒禅结束手里的游戏，熄屏，头都没抬：“市中心，寸金寸土位置，人流量大正常。”

　　她挪了位，去吧台。

　　夕阳留了个尾巴，天边红紫色交融。

　　夜幕真正的降临，人才真正的聚起来，唱台那请的歌手哼着小曲，气氛不浓不淡刚刚好。

　　程安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舒禅坐不住，走到门口，门口有给人落脚休息的椅子，她没坐。

　　倚着中间的小桌，口袋里是刚刚有人搭讪递的细烟。

　　踩的是高跟鞋，脚裸发疼，舒禅一只脚底踩着鞋面上，另一只脚勾着鞋晃悠晃悠的，偏过头咬着烟点火。

　　好久没有抽过，第一口还蛮呛人，她压抑住咳嗽，吐出口气，烟夹在指尖。

　　弹掉了一截烟灰，头顶五颜六色的招牌打下绯丽的光，笼着一股糜烂的气息。

　　有人在前方停住了脚。

　　影子落了下来。

　　舒禅没抬头，一只手一下又一下的摁着手里的打火机，开口淡淡的说：“欢迎光临，入冬。”

　　前方的人一直没走，也不出声，舒禅咬着烟，些许烦躁的抬眸。

　　秦檀本是没打算来的，但徐泽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呼，说：“有个惊喜给他。”

　　秦檀看着眼前的姑娘，是挺惊…异的。

　　舒禅扬了下眉，昏暗的灯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刚刚的不耐烦与烦躁一下就藏起来。

　　“你的店？”

　　“朋友的。”舒禅摁灭了烟，穿好了鞋，站定，她半仰头，笑着问：“来玩的？”

　　“嗯。”

　　“哦，那进去呗。”舒禅是有点尴尬的，她走在前面，推了门，用脚抵住前面，让秦檀进来。

　　她将人带进角落的卡座，将酒单推了过去，总得体现下地主之谊：“喝什么？”

　　“柠檬水。”秦檀晚上吃了感冒药。

　　“啊？”舒禅愣了一下，怕是周围太吵，她听差了，凑近点，确定道：“柠檬水？”

　　秦檀侧头，也靠近了一点，声音平缓且认真：“柠檬水，吃了感冒药。”

　　距离的拉近，舒禅感觉到有气息扫过耳边，很氧，她缩了脖子，语速有点快：“我去吧台问问。”

　　她步伐很快，有点小跑的意味。

　　吧台前有人，舒禅从旁边绕进侧边，就撞见程安猫着腰在底下翻箱倒柜的。

　　已经要钻进里面的柜子里了。

　　“你干什么？”

　　“啊？找点东西。”

　　“哦，你这有柠檬水吗？”

　　“什么玩意。”程安冒出头，皱着眉头，张大嘴巴，不可置信。

　　“水，柠檬水。”

　　“柠檬有。”程安翻出个柠檬递给舒禅，又说到：“东西全有，缺啥你到正台要，你自己弄吧。”

　　程安手里捧了几个杯子，捋顺发丝，临走前，食指和中指合并抵上唇角，朝舒禅飞吻。

　　侧台面对着的中间舞台的旁边，这里都是音箱设备，里面的卡座坐的都是些不喜热闹又想来玩玩的人。

　　秦檀脱了外面的风衣，里面穿的是一件高领暖白色的毛衣。

　　他拉高了袖子，露出半截小臂，卧在沙发里，手肘撑着沙发边，手指微曲抵在额头。

　　有人轻微的碰了碰她，一个女孩子，看起来还没舒禅大。

　　“有事吗？”

　　“帅哥，你一个人？”

　　秦檀收回手，沉默了一下，说：“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

　　“啊。对不起”女孩道了歉，转身走时正好撞上舒禅。

　　舒禅将玻璃杯举远了点。

　　等人走过去，她才往前走，将玻璃杯放在桌上，“温的。”

　　她没再坐他身旁，坐到了对面，坐下的一刻又觉得不好，琢磨了两下。

　　她又想，要是听错了，这一问多冒昧。

　　过于纠结之下，秦檀都察觉对面小姑娘刻意感。

　　“怎么了？”他问。

　　“啊？”舒禅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手是还拽着裙子前的蝴蝶结吊坠，“没事。”

　　她磨了下牙，想抽烟，刚刚的一支有点上瘾。

　　突然的想起之前在京安时，她有看到过秦檀抽烟，少年靠在墙角，咬着烟，眼尾有点红，看见她来后，起身走到外面去。

　　酒吧里的灯光晃的人晕乎，舒禅脱口而出：“有烟吗？”

　　秦檀放下玻璃杯，玻璃相撞的清脆声让人心里发凉。

　　“我随便问的。”舒禅想走，真想走了，“我先走了，你坐。”

　　“舒禅。”

　　她抬头。

　　“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