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哪里才是家
舒禅没答应也没拒绝,从坐着变成蹲着,缓慢的站起来。
抬手都闲费力,她还是扯下披着的衣服。
黑色的大衣掉在地上。
舒荆低眉,不说话。
“舒荆,我要是死了你会给我收尸吗?”舒禅说的很平静,就像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话入耳,听得舒荆心一跳。
就算如此,她的嘴里说出来还是那番:“我会放烟花来庆祝的。”
舒禅微微一笑,声音轻飘飘的:“那我喜欢蓝色的,等我想死了,给你打个招呼,你记得提前放。”
“滚出去。”
“行。”
舒禅拍掉身上雪花,挺直腰杆,走的虽慢,但没有一步是踉跄的。
走过拐角处,她回头望一眼,确认舒荆没有跟着,一下子松了那口吊着的口气,扶着围墙。
前面有人跑来的声响,一脚一脚踩在雪地上,嗒嗒嗒的。
舒禅呼出一口气,眼睛闭上前感觉到的是围巾上细细的绒毛,戳人,不过很暖和。
程安接住舒禅,一步都没敢停,将舒禅送进了临近的一家医院。
凌晨的医院很安静,舒禅被安排在单人的病房里,侧着身子团在一起缩在被子里,就露了半张脸。
她发着高烧情绪很不稳定,打吊瓶的手跟病床的侧边矮栏捆在一起。
不知道梦到什么,整个人突然抖了一下。喊了一句:“等等。”
给程安吓了一跳,瞌睡全跑没了伸手握住舒禅的手,另一只手拍着手背,轻声哄着:“没事啦,没事啦,有我在,别怕……”
一下,两下……
程安都不知道拍了多少下,手腕发酸,侧躺着的舒禅才平缓呼吸。
程安本以为舒禅睡着了。
可是她才动了一下,就听到埋着的姑娘,带着哭腔,很委屈的小声说:“等等我,等等我,求你了……”
程安凑近看才发现舒禅眼角挂着泪,她微微叹口气,用手指轻轻抹掉。
……
舒禅是第二天下午才醒来的。
右手的针头早就拔掉了,但还是被捆着,难以动弹。
程安推门进来瞧见的就是舒禅埋着身子捣鼓着被扣起的手。
“解不开吧。”
舒禅抬头,脸上流露处的是难以言喻的无语。
“你叫声好听的,本小姐就发发善心给你解了。”
程安朝舒禅抛了个媚眼。
舒禅偏头,拒绝接收,冷声说:“开了。”
程安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家里人都管不住,偏偏就怕舒禅,尤其是冷下脸。
她摁下底下卡扣,一只手拽着绑带,另一只手将卡扣用力往外拔,嘴里没好气地说:“我可是你救命恩人哎,就应该把你昨晚那脆弱模样拍下……”
典型的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程安是想收都来不及了,话都一大半了,她脱长最后一个字“下”,越来越小。
一下子的安静。她也不敢动,低着头。
“解下来。”舒禅声音有点哑,她咳了两声。
“我知道,我知道,正解了。”程安喃喃细语。
她费了不小劲,实在拽不开来,最后还是请的人家护士剪开来。
舒禅晃着发酸的手腕,绑的时间长,有点儿血液不通,那一圈泛着青,碰一下又麻又疼。
程安都不忍心看,她没想过绑这么紧,她打开带过来的饭盒,支起小桌。
这是安排人熬的粥,才送过来,她刚刚下去就是去取东西的。
拧开盖子,香气四溢,她取下匀子,搅了搅,是牛奶燕麦粥。
很淡的甜味,不腻人。
她吃东西慢,手腕有点使不上劲,就更慢。程安也不着急,就坐旁边跟她拣有趣的事讲,也不问她昨天的事。
她们出医院时已经傍晚了,程安去交费拿药,舒禅站在一旁。
药有好几盒,舒禅翻着看,有两盒是她前几天买药时也有的。
她不想回公寓,程安便带着她在外面逛了逛,回了程家。
临睡前,程安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朝她嘿嘿笑:“舒舒,我有点害怕,能不能跟你睡啊。”
舒禅合上书本,往旁边挪了挪,手放在被子上拍拍。
“啊!我就知道舒舒最好了!!!”程安三步两步跑过去,栽进床里,往舒禅手边蹭蹭。
舒禅推了一把她:“别得寸进尺。”
“哦。”
舒禅关了大灯,留一盏她这边的台灯。
程安靠着她,出声:“舒舒,你这次呆多久啊?”
“高考后走。”
“你在这考试?”程安震惊住,手臂撑着床,她抬头问:“为什么啊?你在国外不是上学了吗?干嘛回来吃这个苦。”
“我这半年有什么好苦的。”舒禅翻过一页纸张:“吃苦的人多了去了。”
“我就是心疼你。”
旁人不了解舒禅,可她程安不一样,从舒禅回国到舒家后,她是一路跟着长大的。
舒家是书香世家,不算多有钱,可走出去教育界里那些人哪个不要低头弯腰。
这样的家族最容不得的就是污点,而舒禅就是这样的污点,回来的没几天舒老爷子就走了,所有的重担压在舒老夫人身上。
虽然舒禅嘴上说不出好话,但这几年但凡是舒家喊,她哪次不是马不停蹄的飞回来。
每次都要走这一遭,之前她去接都没有这么严重,昨天舒禅一倒,她就慌了神。
程安想着,忍不住的想哭,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放轻松语调:“不想这些,回来也好,咱俩都好久没有好好玩过了。明晚我带你出去玩,最近我才投资了个酒吧,里面全是帅哥。”
她“嘿嘿”直笑,显得有些猥琐。
“行了。睡吧。”舒禅调暗灯光。
她的行李箱和手机今晚才被送过来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充好电后,才看见南佑的消息。
他说:“秦檀他们收了钱,说多了,退给你一点。”
底下接着就是个红包。
她没点,回了个“好”。
舒禅侧身躺着,退出聊天界面,上下划了划。
人不少,说上话的就几个。
她点进置顶的联系人,打了一段话,又删掉,又重打。
就这么往返了几次,才发出去。
她将手机和书放回床头柜上,关掉灯,躺了下来。
之前出去玩时买的安眠药都吃完了,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是杂七杂八的事。
她平时从没觉得自己记忆力这么好,现在回想下来,竟然细节都在被放大。
舒禅住下埋了埋身子,程安的手搭在她腰上。
其实很累,却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