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氤氲的世界,独她披戴一身清冷。
一脚踏下台阶,另一只脚机械地跟上,夜晚的风混合着雪化时的凉意扑面而来,吹得脸生疼。
眼眶里的泪一下滑落两颊,就像是一个开关,泪水瞬间汹涌而出,钟楚晗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但呜咽声还是从指缝间溜了出来,理智告诉自己:别哭!会有人看到!
清冷的警局,陆煜北踏着一地落雪穿过小道,旁边的关雎笑笑闹闹地在旁边说着什么。
本想回他两句,抬眸刚好看到钟楚晗捂着嘴,肩膀一抽一抽朝大门走去。
这么晚在警局,出什么事了吗?
关雎正讲着冷笑话,唯一的听者突然加快脚步,朝着前面走去,歪头一看,前面的不是小晗姐吗?
钟楚晗正憋着气,想让眼泪顺着眼眶流回去,被猛地一拍肩膀,有人叫她的名字:“钟楚晗。”
低沉的嗓音进入独有她一人的小世界,让哭得不能自己的她吓得一愣,喉咙处猛地憋了一股气。
“嗝,嗝。”
接连打了两个哭嗝。
陆煜北看着她一边打嗝,一边手忙脚乱擦着眼泪,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还是该笑了。
“你……没下班……嗝!”钟楚晗话还没说完,又来了一个哭嗝,瞬间不想说话了。
边自我唾弃,边挪着步子背对他。
“小晗姐,你怎么来了?”关雎欢快地跑过来,还没等走近,突然被陆煜北拦了下来。
疑惑的眼神看向他,圆碌碌的眨巴眨巴,“老大?我不找你。”
当然知道。
陆煜北拿出钥匙递过去,“先去开车。”
撇了撇嘴,关雎伸长脑袋朝他背后看,但却被撑着脑袋往一边移过去,“快去。”
“小晗姐,等我哈!”
见她背对着点了点头,虽然想不明白这是个啥情况,但还是欢快地跑走了。
白皙的手背上沾满了泪水,最后抹了一下,泪意终于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抬头脆生生地一笑,“你还没下班呢?”
眉目紧皱,眼睛红肿,笑容僵硬,像是只出现在夜里的某种生物。
只是那双小鹿般的眸子,像是雨洗过后的碧空,干净澄澈。
手指贴着裤缝动了动,终究忍不住抬起来放在毛茸茸的头上,那双让他心动的眼睛看了过来。
一瞬间,他的所有防备都应声而碎,喉结上下动了动,想了很多:或许,她也有一点喜欢他?
“钟楚晗,我……”喜欢你。
“老大!小晗姐!”
大门口停靠着陆煜北的白色大众,关雎兴奋得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一边尽情摇手,一边高声朝这边呼喊。
“关雎!”路边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脸色超级严肃地朝着他吼道,“你还真没把交警放在眼里啊,老子还在这儿就敢违法!”
关雎手一抖,转头就看见交警队的小建端着碗饭跑了过来,想也没想的,瞬间坐回去。
拉上安全带,拉下手刹,白色大众快速逃了。
“给老子停下!”
“怎么老是揪着我不放。”每次只要他开车,就能被这哥们逮着违章,搞得他每次见人都有种猫遇到老鼠的感觉。
交警跟着跑了好几百米远,直到拐了个弯才终于跟不上车速,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哈哈哈哈哈哈。”关雎偏头后视镜里的黑影,拍着方向盘大笑起来,“逮不到我吧!”
两对车轮在路上压得飞快,下一秒猛然刹车。
关雎哭了:“靠!把人给落下了!”
……
告白被打断,陆煜北转头死亡凝视,偏偏关雎还一副看不到的样子,笑得一脸开心。
想打人。
钟楚晗抿着嘴,抬手准备打招呼,手臂突然被拉住。
“怎么了?”
“跟我来。”
陆煜北手上一用劲,拉着她绕过警局大厅,朝着旁边的训练大楼跑去。
两人的身后,交警的喝止声和大众启动飞驰的声音,一同响起。
整座训练大楼,只有零星的灯光亮起,整个夜色笼罩下,显得格外沉默。
大楼与外面街道只相隔一堵墙,中间一条狭窄的通道,外面暖色的路灯照进来,仿佛给这个空间洒下漫天光芒。
一通跑下来,哭嗝神奇般地止住了。
陆煜北在前带路,狭窄的通道难以让两人可以并排走,钟楚晗犹豫了一刻,跟上了他的脚步。
“慢点。”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她,刚好见她踩上了碎裂的砖头,伸手扶了她一把。
地面还是原先的水泥地,只不过当时施工留下的碎砖头,并没有处理干净。
钟楚晗后怕地拍了拍心口,“吓人。”
“脚没事吧?”
摇了摇头。
“这边原先是警局后门,但后来街道扩修,所以就堵上了一层墙。”
他往后伸了一只手臂给她抓住,钟楚晗蓦然想到自己的壁纸,相比于照片上白皙细长的手指,眼前的好像更粗粝一些。
不管是那只,都格外让她安心。
心念一动,将手送进了他的手掌里。
冰凉的触感,让前面的人有一瞬间的怔楞,他本来只是想让她挽着手臂,毕竟她怕他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但……
她的手比想象中还要软,想着想着,下一秒低着眉头无声地笑起来。
看得出来这是原本是后门,训练大楼朝着这样狭窄的通道,也留了一个大门,只不过时间太久,门上的锁都锈迹斑斑了。
大门旁边有一个木质长椅,陆煜北恋恋不舍地放开手,主动扫开椅子上的落雪。
星月无光,这个视角下的夜空好像格外远。
坐在这里总感觉,好像这堵墙,已经将全世界都隔绝在其外,在墙里这个狭窄的小天地里,可以面对所有真实。
“我一直很喜欢这个地方,只要有不开心的时候,过来坐一下啥烦恼都忘了。”
这里太过安静,还没有完全退下去的情绪,又隐隐有席卷而来的势头。
双脚慢慢踏上凳子,钟楚晗身体前倾紧紧抱住膝盖,这是人类在脆弱时候的一种表现方式。
“如果你真的很难受,也可以在这里哭。”陆煜北顿了顿,“没人能看见。”
难受地闭上眼睛,热意滚烫,“你骗人,明明你能看见。”
她的肩膀一松,顷刻间卸下了所有防备,浓浓的哭腔回荡在安静的窄道中。
“一个人哭泣不想被看见,是因为她不知道,会不会因此受到嘲笑。”陆煜北眼底漾开一片温柔的波纹,那是天底下独一份的景色,“但我不会,所以你哭吧,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