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声音,我心里一阵颤栗,眼睛瞪的很大,还是没有回头,上楼的速度却慢了很多。一步一步,直到上楼的时候,我终于有一个明目张胆的机会,转身回眸,眼神直直的盯着路闻淮的背影。
我走上楼,只留下一个背影,他走进教室,也只留下一个背影。两个背影如何能看见彼此呢?
后来,很多次,我在食堂,操场,课间操回来的路上,听见那个声音。我没有回头,路闻淮也没有转头。又是一个L型的视线,只不过缺了转弯的那个角。
当然不是这一下的缺了就怎么了,只是莫名的生出一种没有交集线的感觉。
就像三年后……
上楼的时候,我还是因为碰见了而高兴,哪怕没有说上话。
因为我自以为,我们很快就能在一个教室说上话。晚自习的时候,老李又把我叫了出去,心里一边忐忑着,一边享受着被当众叫出去的时候同学们的视线。
我自以为像我这般成绩的人,被叫出去,自然是班主任有特殊任务要交代,不知道大家是不是也这么想。总之,那段时间,考了全年级第九,连续好几次被老李叫出去,一时间,给了我一种自己风头无两的错觉。
一出去,老李把我交给了另一个老师,昏暗的灯光下,我定睛一看,哦,是年级主任,疯了,年级主任!
我回过神来,错觉更加明显。脸上始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跟着年级主任去了办公室。
一坐下,年级主任就露出了一个相当和蔼的笑容,他是一个很和善的年轻的主任,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曾经还因为在大会上经常说诸君如何如何而在学生圈里广为流传。
我以为主任会跟老李一样,问我想要回理科班的理由,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很友善的问我,你回了理科班之后想要干什么啊?你对未来的打算是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友善的表情和动作,他说话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啊,这是我的努力都打动了年级主任了吗?!
他没有像盘问犯人一样的问我要回去的理由,他只是问我,你之后想要干什么,就像是默许了我的想法一样。不用在费尽心思的说服每一个出现在我身边问我这个问题的人,我有一瞬间的不习惯,然后是一瞬间的放松。
终于....
这样的听起来像是赞同了我的话语,让我的心里满是开心,就把主任当做了自己阵营中的人。
我说:“国防科大啊,”说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像跟老李在一起谈话时一样说出自己关于当兵的梦想,显然他是一个自己阵营的还不是很熟的长辈。
说到这里,身高,成绩,成了我们谈论的主题。跟年级主任这样温声细语的说着说着,我突然觉得自己动摇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至少跟老李在一起谈话时没有过的动摇出现了。自己阵营的人想要说服我,就是这么容易?
我只觉得年级主任讲的有理,我回去之后的理科成绩,我的身高,这些问题不多,但是每一个都是一座几乎翻不过去的大山。
一旦我跨出了第一步,那些大山就会死死地压在我的身上。
那我还要回去吗?
离开的时候,我心神不宁地对年级主任的叮嘱点点头。虽然听到年级主任的关注,让我觉得自己肯定是全班独有这一份殊荣的人,但是,一旦我踏出回理科班的第一步,这些所有的所有的问题都会冒出来,像雨后的春笋一样,石头压也压不住。
人的懒惰心理占据了上风,那我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待在文科班,你就是年级第九,回了理科班,这些问题,我真的可以应对吗?
我说不知道,
其实下意识也就是说,不,我觉得自己不能了。
有时候,不知道就是不肯定的意思,而不肯定可能就是否定的开始。
晚上回家,抱着查资料的名头,跟奶奶要来了手机,五分钟不到,我点开了B站的视频。晚上12点,我躺在床上,开始后悔自己之前玩手机的时间,然后责怪自己,甚至怪班主任和年级主任打扰了我的计划,干扰了我的情绪,在懊悔,自责,自我批评等诸多情绪的继续干扰之下,我继续看着手机,直到凌晨1点多,听着奶奶起夜的声音,在担心被发现的心脏加速和眼睛疲累之下,终于放下了手机。
第二天中午,经过了一上午补觉的我,甚至觉得精神头还挺足的,顶着一眼的黑眼圈,午休起来,反而更困了。
打着哈欠,我走到走廊上,有点迷迷糊糊的走着,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使自己清醒一点。
头发上传来一点痛感,小声的嘟囔着“谁啊”,我猛地转头,正午的阳光还格外的耀眼,冬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路闻淮一脸笑意和惊讶的看着我,手里是我的头发。
短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刚才起床的意识不太清醒,总觉得我们两隔得很近,
耀眼的阳光下,我只好微眯着眼,又觉得隔得很远。
路闻淮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转身就去交作业了。
我有一瞬间的清醒,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的念头竟是,好久不见啊。
好久?也不知道每一周都跑去八班的人是谁?
我笑了笑,心里想着转身回去吧,身体却没有任何的动作,我趴在栏杆上,全身的细胞好像都跑到了后背上。
虽然是仅有的醒着的细胞。
路闻淮交完作业出来后,好像很惊喜我还在外面,一个劲儿的要摸我的头,我当时就不能让她那么轻易就得逞了啊。打打闹闹之间,好像是从前的模样。
我却在心里高兴的同时,格外的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光。这样的珍惜便是现在的心态。
不似从前。
失去了的人才会格外珍惜。或者即将失去的人。
这次是路闻淮匆匆的就要下楼,上课铃声快要响了。
我笑着回到教室,晚上年级主任再次叫我去了一趟办公室,给了我一堆他找的关于国防科技大学的资料,我瞪大了眼睛看向他,小声的说:“其实不用这么上心....”
即使这是比我想象的上心还要用心的上心,在本来我应该格外高兴的时候,我更是自知这可能不是我能拥有的....
年级主任却好像突然耳朵极其灵敏了一样,一瞬间的听力比昨天好了不少,他听到我的低声自言自语,他说:“也没有花多少时间,再说了,谁来,我都会这样的。”
说实话,有一点小小的感动,
原来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我们还来这样一个年级主任,主任跟我分析了一下我现在的情况要考上国防科大的难度,
说到最后,竟是得出了一个结论,可能要复读吧,
复读?!不可能的!我的心里大受震撼,但是表现的“嗯嗯,我听着呢”的认真模样。
年级主任叫我有事儿还可以来办公室找他,深受震撼和感动的我,连连点头答应。
这件事,我最后又纠结了一周,
结果是不了了之。
拖延症患者的好处就是忘性大,我以为天大的事儿,只要现在的生活不受影响,也不过就是屁大点事。拖一拖,一周之后,我在文科班过着我舒舒服服的学校生活,像一只不愿意挪窝的青蛙一样,除了呱呱的叫,也就再没有挪过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