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病房的外面,看见躺在床上的穆白,恍若他变成了那只曾在自己窗前的蝴蝶,要飞走了。
一扇门,一堵墙,一张洁白的床,恍若童话故事里面从天而降的天使。天使挥舞手中的魔法棒,将她的脚步固定在了原地。要从她眼前,绑走他。
穆白在床上睡着,那双画画的手失去了魅力,如同老人的苍老那般平铺在床边,赶不走的泪一颗一颗的砸下来。仿佛穿越了窗户,砸在了穆白的手上,她看见他的手指在微微动弹。
同学离开穆白的耳边,回到病房外面,拉着任他刚才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的宋青禾进入到了房间:“你陪陪他吧。医生说他可能熬不过这个暑假。”
她几乎是挪动脚步到穆白的身边的,仍旧是他所熟悉的笑容,只是被罩上了一层一捅即破的光。
穆白的眼前是浮现出了一道光,是她的身影,像是被人放在了阳光底下,漾着碎碎点点的光点。他苍白而瘦弱的手,摸着她的脸颊:“宋青禾你来了。我总是梦见你,梦见你在闹市吃面,在桥头看我画画,梦见你给我补习,梦见你靠在我肩上睡觉。你知道你自己有多缠人了吧?让我怎么都躲不掉你。”
她只是一个劲地哭,一直哭…
他说着自己的话:“我五岁的时候,便患了这个病。一路治疗,拖垮了家,我爸妈先后抛弃了我。我总觉得自己是一条贱命,不然为何能坚持这么多年不死?我置医生的叮嘱不顾,拿着自己的身体为所欲为,只想着早一点将这躯体磨损。”
“沈珂带你来画廊那日,我远远地看着你往这边走来。我手中的笔竟然不自觉地在纸上开始勾勒。可你走得太快,我仅描绘出了大致的轮廓。后来,你时常到闹市来看我画画,我趁你不注意,一点点将它补全。我喜欢上了画你,越画越多,越画越熟稔。即便你不在我跟前,我也能让你在我的笔下展现。”
他从枕头下面抽出素描本,一页页的翻开,全是这段时间的她,等候在他家门前的她,在公交车上发呆的她,守在闹市的她,在十八中门口张望的她......
“妞妞,因为你,我舍不得这个让我厌恶的尘世。如果我能挺过这次,我就陪你去美国。”他握着她的手:“我可不可以自私一次?”
她哭泣未止,像是不知道要去回答穆白的话。
他又问了一遍,声音薄如蝉翼,貌似他不是在等待她的回答,而是在等待一份于他生命死活的判决书。
宋青禾看着他,泪水落在他的脸上,仅剩不多的余温滑进他的颈项。她用力地捏着他的手,誓要把自己的生命与其平分:“我不允许你死。”
泪,带着笑意从眼角溢出:“不死。”
她弯腰,吻着他眼角的泪水,久久未曾离开。
*
萧湛南的视线在这幅画面上停留驻足,像是宋青禾为他而起的情感变成了一块千金重的石头压在了他的身上,挤压着他的肾脏器官。他只感觉到胸口有什么东西不停地在往上翻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着咽喉吐了出来。
穆白不止压在了他对宋青禾的感情上,还曾一度压在了他的生活里。他需要将他释放出来,还自己一份轻松,更想要更新换代她的当下与未来。他看着地上的鲜血,竟然发出了笑声,或是笑自己的在这方战场上的妥协软弱。
墙上的几十幅画是连贯的,是他与她的故事写照,就似一本描写青春爱情小说的漫画。然而每次他都无法将它们连贯地看完。总觉得那会让自己陷入难以自拨的情绪暴乱。
手机又一次响起,他拿起一看是宋青梅,仍旧选择了挂掉。此时此刻,他不愿与任何人说任何事。若是宋青禾来电,他倒是会接,但他却不喜这个时候她因为他人之事来找他。
电话仍旧响起,这次不是宋青梅,而是来自纽约。他知道这个号码响起,便是有人查到了穆白的某些信息。
他迟缓了会,拿起接通:“是谁?”
“私家侦探。他动作迅速,像是势在必得。”
“在我松口之前,有关穆白的任何信息都不能被他人获知。”
“可是。”
“对付一名区区的私家侦探,还需要我教你们吗?”
那边的人道了一句我知道了。他便结束了通话,他看着墙上的画作,想着自己曾经允诺穆白的梦想。双手在两侧紧握成拳,他想他或许是真的要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