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云把周三称为“死亡星期三”。
每个周三的上午第二节,下午第一节、第二节,晚自习都是语文。
晚饭过后,冯心宜和江暮云晃晃悠悠地从食堂走回办公室。
除了十六班,冯心宜还带了一个高三平行班的英语,用暴躁小冯的话来讲,“平行班啊啥都好,上课迟到下课跑”。
江暮云提着打包的豆浆,在十六班门口跟冯心宜告别。
班上零零散散坐着几个温习的学生。
有的是家长送饭,有的在啃面包,虽然还没有到晚自习的上课时间,纷纷自觉地做自己的事。
江暮云没吭声,沉默放好豆浆后,也坐在讲台旁看着教案。
没过一会儿,吃完饭的学生成堆涌入教室,讲台边也围着四名学生,拿着周考的试卷,迫不及待地问江暮云审题思路。
晚自习花了一半的时间讲周考试卷,这次周考成绩总体不太理想,年纪文科第一出在十七班。
单就语文学科来说还不错,作文第一第二都在本班,语文单科第一也在十六班。
沉重的讲题时间过去后,江暮云拿出二十分钟让全班做文言强化题。
初秋的夜晚有些燥热,江暮云走到办公室拿水杯,路过张科办公室时,意外发现门半掩着,屋内居然还亮着灯。
江暮云如临大敌,加快脚步迅速离开。
距离做题时间结束还有十分钟,江暮云走到张雯雯身边,轻轻拍了下肩膀,示意她出来。
“江老师。”
“张雯雯,你这次周考的试卷我看过了,作文一下拉了十几分,刚刚我讲作文的时候,看你也是一直低着头......”江暮云有些担心面前这位语文课代表,“是最近压力太大吗,我看你这次文综成绩也退步了。”
眼前的女孩低着头站在走廊,高高的马尾绑在头顶,有些颤抖地吐出一句不完整的话,“江老师,我......这次八校联考是不是要刷人到普奥班?”
江暮云有些云里雾里,不知道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不要听其他班学生瞎说,八校联考只是一次正常的联考,现在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你也知道,没有特殊情况,班级人员不会有异动。”
“可是......不是有个转学生要来我们班吗?”
走廊的感应灯有些故障,忽明忽暗。
江暮云晚饭前听谢子利说了转学生的事,大致明白了这件事的特殊性和不可控性。
以防班级军心动摇,她安慰道:“学校的安排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你只是一名学生,最重要的就是打起精神,在下次的测验中好好发挥,作为我的语文课代表,我对你非常有信心。”
张雯雯抬起头,感激地看着江暮云,半晌才开口:“我知道了,江老师。”
“回去吧,好好调整心态,这次不理想的几科,趁着大课间的时间多去问老师。”
江暮云拍拍她肩膀,“回去吧。”
冗长的晚自习过半,班上有些躁动,江暮云放下了讲完的文言速练,若有所思,“今天的齐唐锐评还是取消吧,我看你们也不是很期待嘛。”
班级立刻炸了锅,几个胆大的男生大喊:“不行啊江老师,救救孩子吧。”
齐唐锐评是江暮云晚自习的固定节目,作为市电视台的一档新节目,主要通过三位点评人的讨论分析,引发出对事件本身的思考。
不仅可以让这些天天与高考真题打交道的学生们多多了解新闻实事,也训练了作文审题的能力,丰富了作文内容实例。
江暮云被逗笑,一边开着投影,一边假意威胁道:“八校联考都给我争气,不许再输给十七班了,听到没有!”
“是!保证完成任务。”
晚自习后。
江暮云吩咐班长锁好门后,只身往办公室走,准备提上包就走。
下意识地,江暮云会有意耽误一会时间,等电梯人不那么多了再下楼。
今天也不例外,江暮云背着细肩带的链条包,走进电梯,果真学生们都走光了,电梯内只有她一人。
正准备抬手按一楼的按键,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江暮云按了两下开门按键。
“岑总,真是难为您大晚上还跑一趟。”张科也奇怪,这位财神爷大晚上的来学校所为何事,“来来来,正好电梯到了。”
张科胳膊一挡,害怕电梯门突然闭合,先请岑嘉树进了电梯。
江暮云的车还在4S店,刚刚叫好的车被堵在半道,电梯闷热的让人心烦,仿佛间好像听到张科的声音,江暮云暗叫不好。
岑嘉树刚进电梯,看清角落里的面庞,虽然侧着身,但和他九年来日日夜夜勾画的别无二致。
江暮云被黑影笼在角落,迅速抬起头准备和张科打招呼,电光火石间,一切仿佛都静止。
沉默笼罩整个小小的电梯间。
岑嘉树先发话:“张主任,麻烦你等下一趟。”
话音刚落,迅速按了关门键。
江暮云闻言也准备走出电梯,被岑嘉树一把搂住,压在电梯侧面的栏杆上。
彼此对望,相顾无言。
难捱的九年,三千多辗转难眠的夜晚。
无数滴碎在心底的泪,蒙在心底无人诉说的秘密,都被眼前的人残忍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