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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深夜路灯 欧阳鸿 4464 2024-11-13 17:52

  一片金紫色的汪洋在雪和森的面前闪烁。她伸出手指,一只萤火虫像找到了生命归宿般停在她指尖上。

  这只萤火虫从未在这个物件上停留过,感到一阵兴奋,在物体的面前跳起一段舞蹈——它觉得这似乎就是史上最大的秘密——它的尾迹在夜幕中划动,仿佛这就实现了虫生的意义。

  雪感到浑身无力,像铅一样沉重无比,同时伴有一丝晕厥。

  夜色里的森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只是笑着对她说:

  “我们去另一个地方吧?”

  没等她的回应,他们就回到大理石圆桌前。

  森坐在笔前,思忖着有哪些地方可以去。他问雪现在的时间。

  “已经四点四十五分啦!”

  “哦,我倒觉得我们好像过了几个月了。”

  他说道。

  这么说自然不是因为他不想跟恋人呆的更久点,只是他从未去过什么好地方,可这个深夜让他觉得自己见识了不少他这辈子都不会见到的景色。

  他的眼神撇到书架上。

  雪环住他的脖颈,轻声地耳语道:

  “我要你记住我,我要你永远记住我,记住我在你心里存在过。”

  “记得。”

  “你形容一下。”

  雪低下头,感到很失礼。

  “即使我身处记忆的永恒,我依然不会忘记你。”

  “那是什么。”她说。她竟然轻咬了一下他的耳朵,惹得森一阵战栗。

  “一幅画……”

  雪不能理解他的形容,只能不好意思地捂着害羞而发烫的额头。

  森这样写道:

  一座没什么人但环境温驯的雪山,我们会滑雪,我们不觉得冷

  没等他写完最后一个字,他们就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气。穷东烈风恶劣无比。

  不过只过了半分钟,天气就变得很温和了。只有雪静静下着。

  “是雪!”雪叫道。

  森只上次见过一次雪,这是第二次见,却也不觉得激动。

  因为他的身边一直有一场冬季中温润的雪。

  森看到他们面前的器具,把右手架在她的背上,一齐向前走去。

  淡淡的星光把整座山映成深宝蓝色,轮廓分明地浮现出来,月色像被溶解一样轻轻的。天空遄过一只孤鸟。山麓的原野一片银闪闪,延伸到眼界的极尽,深蓝色的冰河边,伫立着一个屋檐几近着地的小木屋。那是无垠的雪原所能看到的唯一物体;

  有些裸露的山体表面只有少许残雪,被寒风刮成硬硬的冰壳。星星点点的树上挂着白霜,树枝埋在雪地里。

  两人仿佛看到了整个宇宙:

  那是一片极黑的切片和紫色凌光的融合,在生长在雪山上的丛林剪影上端铺开,形成一张异世界的明信片;这张明信片却是晶莹剔透又深不可测的。它装满了所有闪烁的星光和流动的星河,连同人世间所有的灵气和夙愿——降临在这温柔的雪山之上。

  在这里,星之帷幕不是背景,雪山才是;连同雪山上的草、木、石、雪。它们只要稍有动弹,便好像是在提醒仰望星空的人——你同草无异;你同木无异;你同石无异;你同雪无异。

  ——而你唯有源源不断地注视着星空,注视着星空之外抽搐的宇宙,才能摆脱大自然的宿命、摆脱所有人世间解不开的枷锁的宿命。

  便是这样的一片开天辟地的图景,用它超绝的感召力和洞穿一切的尖锐猫眼探入二人的瞳仁,使他们产生一种沧海一粟的压迫感,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对宇宙的敬畏之心。

  雪无声下着。

  轻风——呼。

  过了五分钟,他们回到世俗的壳子。

  滑雪板上霰雪未染——由于打上了蜡,看上去光可鉴人。

  “换上靴子!”森在她面前蹲下去,抬起头。

  “嗯……”

  雪怫然不悦,因为她对于让森记住自己存在过这件事的应答不太清楚,让她捉摸不透。

  “我们滑雪!”

  雪看到雪地里的树,感觉它们很美。

  她被森的声音重启:“是,好哇。”

  她高兴地拍拍手,雪粉从她的手中落下。

  森给她脱下鞋,套上靴子,把她脚下的靴子塞到靴尖的铁夹子里,将它扣紧。他对自己也这么做。

  森拿起滑雪杖,把另一副递给她,迈过结成硬硬冰层的冻石,迅速旋转跳跃,接着用滑雪杖滑过雪地。

  他的身影倏地一下冲下斜坡,激起阵阵雪花。

  雪鼓起勇气,跟着滑下去,却感到一股让人极度恐惧的推力在后面推着她。她的速度同样飞快,把脚下的冰雪层刨出地表,在空中漂浮沉沦。

  这种恐惧是她对于自己同森的距离拉远时产生的。

  当森从一个很陡的山坡上去又下滑时,他借助这股势不可挡的冲力疾速推进,身子在空中腾空飞跃,上翻又“噗”地一下摔在地上。他蹲下来,放低重心,不让疯狂的速度冲昏头脑。

  在他身后的雪大喊“停下来呀停下来呀”,但森已经冲下山麓。她感觉积雪在她的脚下身后纷纷坠落,只要稍微停下来,就会马上陷入深渊。

  森不再滑了,只等着这股借助斜坡的冲力消失;等速度逐渐消失后,他转身看着远处的小人影。

  “看雪的同时看雪。”

  他感到惬意至极,一种幸福感包裹住他。

  纯洁无瑕的雪无声下着。森从雪中看出了人间最纯粹的东西,尽管它这样精美,但只是谦虚下着,静静的,似乎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静静的,好像从未存在过。

  “太爽啦!”雪说。

  她从雪地荡下来的呲呲声在此刻终于消停,只留下两道滑雪的痕迹。

  就像雪地的伤痕。

  森觉得她经过的每一块雪地都唤起一股野的灵气,仿佛这全是为她准备的。

  他突然觉得这是大自然能给他的最好的礼物。带着这种感激的心理,他紧紧搂住雪柔软的身体。

  “是啊,是很爽。”

  雪听到他的轻声细语,心里难过极了。

  她被森的体温围着,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知道,这是一份她无法承受的爱。

  她不愿想:这是一份我承受不起的爱。

  她不知道世间的人们是否都像森一样贪婪地索取这么多的爱。

  雪被他搂抱着。她睁大眼睛看着他背后那无声的雪,眼泪不自觉地滑了下来。

  森马上察觉到她脸上多余的两条赤道:

  “你怎么啦?”

  他放开雪,双手搭在她肩上,欣慰地看着她。

  雪看出他的欣慰,明白了他没能理解自己悲怆的情绪:“希望,我们永远这样下去……”

  为了弥补森缺失的强烈的爱意,下雪了;承受不起这样的爱意,雪消融了。

  冬雪依然纷飞着。

  “当然。”森拍拍她的后脑勺,重又把她拥入怀中。

  雪望着他肩后的雪,透过雪,那条被雪覆盖却又由于太过遥远而显得混沌未开的地平线呼之欲出。

  这是她能送给森的最好的礼物。

  还没来到雪山的时候,她就预感到这道光跳出地线之际,她就会从此消失,再也不会出现。

  雪的存在本就是森的一心一意导致的结果,而如今,森强烈的爱意已经使她无法存活下去了。

  森问:“接下来你想去哪”?

  雪指了指他的身后:“你看那!”

  森转过去,那轮黑色轮廓的冬日战战兢兢地从雪地里升起,把近处的雪地照得金灿灿的,那一缕缕金丝打在他脸上,让他感到一阵暖心。

  他兴奋地转过身去。白茫茫一片,天上已经不再降雪了,所以显得空荡荡的。

  他觉得除了雪,好像还缺点什么。

  他向一块大石头走去:“行了,别藏了,出来吧!”

  “行了,”他说,“我们去看南极光。”

  他走到石头后面,只看到两丛雪地里的荒草。

  “行了,”他说,同时向一棵唯一能躲下一个人那么粗的树走去,“你知道我不喜欢这样。”

  “我们也可以去月球。”

  说完,森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震惊到了。

  “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他开始想象两个人一起坐在月球的沙坑上,数着宇宙中的无数星辰,那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树后空无一人,只有被雪地埋没的一根灌木枝丫。

  他跑到原来的地方。

  那两道被雪碾压出来的痕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雪埋没了。

  地上只有一副森的滑雪板。

  森迷迷糊糊地醒来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翻开大理石圆桌上皮实的笔记本,里面写满了字……

  窗外,晨鸟站在护栏上松开拧了好多圈的发条叫个不停。

  他这才知道,除了雪停了,好像还缺点什么,那就是雪。

  他走到大街上,十字路口上的夜灯此时还亮着,散发出余热,分割了深夜和清晨的界线。

  他看着夜灯发呆。风徐徐吹过,灌入他的腋窝;但他不在乎,忍受着寒冷站着,仿佛这样就能唤醒南方冬雪。

  ——直到一个朝地上吐痰的老人骑着旧自行车,拉动清脆的让道铃使他惊醒。

  他慢慢走。

  咖啡屋里的风铃声传入森的耳洞。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那个让他帮忙采访记录却一句答谢都没有就当选三好学生的文学社记者。

  他突然想跟他交朋友。

  他拉开咖啡屋的玻璃门,风铃叮叮的碰撞声重又荡漾起来,几根铁棒子相互碰撞,发出永恒的声音。

  他挑了一块桌位坐下,用食指在菜单上点了点。

  “可乐?”跟在他身后的服务员说道。

  森没有开口,只是点点头。

  他望着落地玻璃窗外,街上除了干瘪的落叶,再无其它。

  服务员走过来,轻轻放下冰可乐。

  由于咖啡屋刚营业不久,店内门可罗雀,只有森一个客人。

  他过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连忙啜了几口,但冰冷的气泡在他嘴里炸开的时候,他皱了皱眉头;他难以在冬天时令咽下没怎么喝过的碳酸饮料。

  但他还是挨个抿几口。

  直到他从嘴边尝到一丝咸咸涩涩的感觉,不满意地看了看黑色液体;他擦了擦嘴角,才知道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像雪山中的雪一样悄然落下。

  在这时候,他的心仿佛被恶魔丢进了绞肉机里一般,一阵阵刺痛起来。他捂了捂胸口。

  他的脑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她的面容,一种被诅咒过的爱的思念蜇着他的脑壳。

  森更是潸然泉涌,趴在桌上大哭起来,泪水形成的两条银线像透明胶带一样捆住他疲惫的身心。

  店内的三个工作人员惊恐似的看着他浮动的背部——无奈地叹了口气。

  森知道,他再也无力爱上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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