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德高中对于高一的管理相对比较宽松，安排的晚自习周一到周五都有，基本上都是自习，如果被老师占用了也是允许的。

　　于是，其他班都暗暗潜伏，维持表面的平静，实际上有暗流在隐隐汹涌；而九班就不一样了，在老夏大如铜铃般的眼神注视下，僵硬得如同兵马俑，生怕一个吐气就引来浓烈的杀气。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十几分钟后，学生会的人提醒他们搬书，老夏应下，搬来电脑，立即让他们按照排名依次上台，选取心仪的座位后，男生下去搬书，女生在班里待着。

　　这一做法博得了女生们的好感，男生们也没有什么怨言，反倒还有些兴奋。

　　余沫的排名在花璃前面，轮到她上台时，发现空得最多的竟然是两边前面的位置，有些人宁愿坐到中间的倒数第二排也不愿意到两边的第一排，这跟余沫预想的偏差有点大。她犹豫了会儿，刚想选定时，冷不丁发现老夏在盯着她，似乎是觉得她慢了，手指在一旁轻轻敲着讲台。

　　余沫不敢多想，选了个两边靠前的位置，虽然有个同桌。快步走回来后，来不及跟花璃商量，花璃就被叫上去了。

　　余沫这时候已经有些镇定了，这跟原计划偏离得不是一星半点了，那就这样吧，以后换座位的机会还多着呢，总有可能会再相聚的。

　　就在余沫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三年都跟花璃天南海北的时候，她已经迈着轻快的步伐回来了，还小声吹起了口哨，在余沫又惊又怕的眼神中坐了下来，差点就膨胀到跷二郎腿了。

　　“你这是选了一个看不见老师的地方了？”

　　“那不就坐教室外头去了吗？”花璃答道：“一会儿换位子的时候就知道了，等男生回来就差不多要挪窝了。”

　　余沫没好气地看她一眼，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老实收拾东西去了，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桌肚里仅剩的几本资料还是叶陌涵的。

　　等到男生们都上来以后，老夏便把表格投影出来，一群人就这么坐进了自己给自己埋的三年的坑。表格刚出现时，余沫很惊喜，花璃就在她旁边，等到安排好后，余沫的面部表情就再也没换过。

　　刚兴致勃勃搬书到她旁边的娃娃脸男生吓了一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仔细回忆自己是不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得罪过这位新同桌。

　　花璃是在旁边，但她们都没想到会隔了一个走道。

　　巧的是叶陌涵在娃娃脸后边，余沫稍微感到安慰，也就正式偏头看向坐立不安的娃娃脸，和善地笑道：“你好啊，我是余沫。”

　　娃娃脸扶了扶眼镜，人畜无害地看着她，指了指白板上的名字，“我是温彦博。”看了她一会儿，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你，你就是那天晕倒的同学吧，听到名字才稍微想起来了。我记得刚开始我一个人还搬不动你，多亏了另一个同学的帮忙，不然在去医务室的途中我就跟你一块儿晕倒了。”

　　“你是说，你一个人搬不动我？”余沫想了想，这跟花璃说的有些出入啊。

　　后面的叶陌涵似乎轻笑了下，温彦博虽然反应慢了点，也不至于没领悟到余沫话里的意思，立刻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多了个人让我们的搬运工作更高效了点。”

　　“谢谢你啦，不过你还是静静做个呆男子吧。”

　　余沫往后转，看到叶陌涵旁边的女生愣了愣，那人眼神清冷清冷的，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这么一看，倒跟叶陌涵身上的气质比较相近。

　　叶陌涵抬头说道：“转过来干嘛？”

　　“我就想问问你，”余沫扭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老夏，他若有若无往这边望了一眼，“算了还是放学后再问吧。”余沫回头后便埋在书本里，老夏这才把视线收回。

　　不知道是不是要正式开始上课的缘故，放学路上拥挤了很多，余沫跟叶陌涵只能慢慢顺着人流往外走，时不时还得防止被人群冲散，直到出了校门才松口气。

　　“没想到有这么多人跟我们同路。”余沫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由衷庆幸还有个人能跟她一起回家。

　　“刚才你是想问军训的事情吗？”

　　余沫步子顿了顿，点头说道：“之前我听花璃说好像是你把我带到医务室去的，我记得你一直都没提过这件事，今天听到温彦博的话有点好奇。”

　　“当时他站我旁边，第一时间发现了，因为他一个人力气不够，我就顺手帮了忙。”叶陌涵回忆。

　　“那这个顺手还顺得挺好，帮我缓解了尴尬的局面哈哈。”余沫笑着打哈哈。

　　叶陌涵微微偏头，看不清她的眼睛，没再说什么。

　　今晚的月色不太好，看不清星星的光亮，也看不到月亮的身影，天空阴沉沉的，浓云四处徘徊，寻找着降落的地方。

　　余沫也不知道怎么了，本来想过他会给出这个回答，也不是理解不了，人之常情嘛，更何况他们还有近十年的交情，伸手帮忙这件事不是更平常了么。可心里还是被一种闷闷的感觉占据，也不知道是不是失落，说不清道不明，就默默在那堵着。

　　“看路！”

　　余沫猛地被拉到一边，她稳住身体，抬起眼看向叶陌涵，他正微皱着眉望着前面。余沫在他低头前悄悄把胳膊从他手里滑出来，问道：“刚刚是有车吗？没事儿的，应该都是些自行车……”

　　“所以这就是你不看路的原因？”叶陌涵语气仿佛没什么太大的变化，顺脚跟她换了个位置。

　　余沫摇头，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没什么好说的，现在只希望能快点回家，好好睡一觉，估计明天就能恢复了。

　　叶陌涵静静瞅了她片刻，这丫头表情没什么异样，整个人跟个小狗似的耷拉着脑袋，好像他欺负了她一样。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俩人什么也不说也不会尴尬的相处模式，这会儿除了看路，他还能好好想想以后的学习安排。

　　余沫先到家，原本她很想留给他一个帅气的背影的，她上楼后瞧了一眼，他还在原地站着，微微注视着地面，仿佛没有被她帅气的背影震慑到。她突然就很来气，愣是从三楼冲下去，堪堪停在他面前。他吓了一跳，问道：“要谋杀我？”

　　她缓缓勾唇，翻着白眼笑，“晚安。”

　　路灯的光亮在她脸上散下一片淡黄的轻纱，显得刚经历过军训的她更黑了，还多了些喜感。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刚想伸手摸摸她额头试试温度，她又立刻跑进楼道，转眼就噔噔噔地上楼了。

　　“……晚安。”他怔了怔，终挤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