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试在大家期待但又不太情愿的目光中飞快到来，尽管那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平平无奇的一天。一大早布置好考场后，教室的众人又赶紧踏上复习的道路，余沫在复习的道路上迷着路，跟之前很多次一样，注意力集中不了，好像书看了几遍都没有效果，强迫自己看，却总是走神。

　　试了几次后，她找了习题来做，都是些比较基础的，之前心情还算平和的时候，她都用来记重点了，虽然她也不确定这水泥糊的脑子能记住多少，但记一记总归是没错的。现下落下了不少题，只好趁着早自习的时间补一补。

　　打铃后老夏就开始赶人，一些不在本班考试的学生收拾东西离开，余沫出门的时候正好碰见花璃，她也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背个包背出了炸药包的即时感。

　　俩人心有灵犀地齐声叹口气，又齐齐往考场走去，她们上次排名相近，这会儿被分到了一个考场，隔了几列，都靠近前排。不过余沫也没抱着作弊的心思，安安分分拿了语文书看，逼着自己使劲把那些诗句都记下来，继而在心里想一遍，等到能完全记住那些诗词的样子时，心里稍微松口气，又往后翻了几页。

　　花璃原想找她说说话，但看到她咬牙要吃人的模样，终没有上前，撑着脑袋看着前面的挂钟发愣。

　　“来同学们，把桌面上的相关书籍都收一收，书包拿到前面来，除了答题的文具什么都不要留。”监考老师敲敲桌子，一切准备就绪后，开始发卷。

　　接过试卷，填写姓名班级学号，第一遍大致看一看题型，第二遍把诗词填空搞定……余沫搞不定，临时抱错了佛脚啊。她叹口气，又翻回去看前面的题。

　　时间过得很快，余沫头也没抬，想着叶陌涵跟她嘱咐的话，慢慢写，控制答题速度，一步步把字写好，尽量能让人看清写的是什么。

　　等到余沫交卷后，她都有些惊奇自己竟然在考试时还能记得这些话，甚至可以说是完完全全呈现了出来，包括叶陌涵的表情她都记得一清二楚，果然是颜值，哦不，学霸的伟大。

　　上午考完后余沫跟花璃一同回到教室，叶陌涵隔了会儿才来，他的考场不在他们这栋楼，普通班只有前三名才去实验楼考，虽然余沫没觉出来有什么区别，但直觉告诉她学校的动机不一般，果然成绩放哪所学校都是评价学生的最佳标准啊。

　　当叶陌涵跟左轻雪一起聊着天进来时，余沫正站窗边透气，听见他声音刚想向他打探打探作文的题意是什么，看到他们并排进来，又突然挪不动步。

　　她敲敲腿，腿依旧不听话站在原地没动。

　　倒是叶陌涵看到了她，跟左轻雪招呼了一声，便朝她走来。学着她的样子倚在窗口上，右腿搭在左腿上，沧桑地看着操场上的人群。

　　余沫皱眉，“敢问这位大爷您贵庚？”

　　“原来还知道怎么问年龄，老师还没讲呢，这都是从哪学的啊。”叶陌涵好笑地看着她。

　　余沫抬腿便走，“反正不是你。”

　　叶陌涵顿了顿才跟上，谁给这丫头吃炸药了，这么大火气，不会是考试没考好吧？她这几天都挺有动力啊，周末都抽出时间来复习了，应该也要放个大招了吧。

　　余沫小嘴不知道什么时候垮了下来，等叶陌涵的时候也依旧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想了想没说话。小时候她也会无缘无故发脾气，但据她所说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发脾气都是有原因的，而他自始至终也不太清楚她脾气的爆发点。还好次数很不频繁，每次过一会儿她自己都能消化过来，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所以这一路上叶陌涵问了一句今天的考试状况没得到回应后，他就再也没开过口了。余沫也沉默，风在她脸上拍了会儿仍是赶不走那种难受的情绪，哎毕竟那是六分啊，好歹她也花时间记了的，也不知道最后能有几分，不过终归是让她本就贫瘠的分数雪上加霜，一想到这个，刚压下去的情绪去而复返。

　　沉默了大半晌，总算到家了。没进门便闻到了熟悉的味道，这让她稍微安下心来。余母知道这几天考试，做的都是他们爱吃的。浅黄的蛋花在紫菜旁边打着旋儿，鸡蛋羹冒着热气，上边的油浅浅晕开，冒着油的瘦肉在红红绿绿的辣椒间悠闲地躺着，一根筷子在余沫发愣的时候，轻松夹起青椒裹着的肉丝，落到她碗里。

　　“吃吧。”叶陌涵抬头看了她一眼。

　　余母似乎也发现了自家闺女的不对劲，摸摸她脑袋，想了想这样似乎对她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手上的劲道不知不觉加大，余沫差点给她拍到菜盘里。

　　她缓了缓，不乐意地瞅着她，“你怎么这么粗暴啊，我就发会儿呆的功夫，你就要谋杀我？”

　　余母尴尬笑笑，转而拍她肩膀，“快吃！”

　　余沫这才正视起眼前的饭菜来，闻着挺香，拿起筷子吃了口，跟记忆中的味道一样。这会儿是真饿了，早上惦记着考试的事也没正经吃过，现在回了家也不知道是哪根弦送了，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好好放松放松，但可恶的理智告诉她还没完。

　　把饭吃完后，她往房间跑，拿起家里的资料看了起来，虽然知道可能结果会跟上午一样，这样做帮不了多少忙，但能留个印象，选择题或者填空题蒙对也是好的。

　　下午的数学和化学并不算难，数学一如既往地难搞，余沫看了眼选择题最后两道便闭着眼听天由命了，蒙了几题时间还是有点不够，到最后一秒才交的卷。

　　晚自习的时候老师不在，已经有部分人放松下来了，在教室小声聊天，大部分人还是在复习着明天的考试内容。

　　温彦博愁眉苦脸，连续叹了八声气后，余沫终于忍不住问他：“再叹气整个教室都要听到了，没考好吗？”

　　“嗯……也不算吧，我心里没底，有点怕明天的物理跟英语。”温彦博低着头，双手交握着。

　　“诶你这揣手手的姿势从哪学的啊，有点可爱。”余沫故作轻松地笑笑，转而说道：“期中考试嘛，还没到高考呢，到了高三这样的考试多着呢，到时候有十颗心都不够担心的，得借此磨炼自己的意志啊少年。”

　　她其实也没有安慰别人的底气，这些话也是她对自己说的，这次是真的想考好一点，不仅仅是余母给她的承诺，还有她对自己的期许。高中这一段日子过得很快，但没有初中那么强烈的茫然感了。初中玩玩打打的日子离她越来越远，有时候突然回想，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几个珍贵的片段，那就是她曾经喜欢并沉迷的时光，可是到头来发现并没有留下什么，这无疑让她害怕。

　　余沫沉思了会儿，也不清楚自己害怕的是什么，偶尔想停下来看看自己走过的路，却猛然发现自己起点一直都在身后，在肉眼可见的地方。

　　“我还是有点担心……”温彦博抬头看了眼余沫，见她紧紧蹙眉，也就没再说话了。这个关头大家应该都是差不多的心情，只能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再进一步复习。

　　晚自习结束后，叶陌涵站在门口想了会儿，还是觉得应该跟她聊聊，毕竟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被一件事儿困扰这么久了。久吗？好像也就是大半天时间，但对于经历着的人来说，肯定是很煎熬的。

　　“余沫你……”

　　“我有件事儿想问问你……”

　　俩人同时开口，俱是一愣，叶陌涵浅笑望着她，余沫说道：“是这样的，我想问问你，你周末有时间吗？我想去买几本资料。”

　　“嗯？”叶陌涵有些惊奇，之前的那几本都是他硬塞她才收下的，考试已经把她打击成这样了？神智都有点不清了？

　　余沫看不清他表情，以为他没听清，说道：“我说，你周末，要是有时间，的话，能，不能，陪我去，挑几本资料？”

　　“我没聋，而且你这断句也有问题啊。”叶陌涵摆摆手，示意他听到了。

　　她小声嘀咕，“那不是风大怕呛着嘛。”

　　他点头，怕她没看见，应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刚要开口，余沫又说道：“应该花不了多长时间，一个小时就差不多了，到时候我再跟你商量下。”

　　“好。”他爽快答。

　　她脚步不觉轻快了许多，他看在眼里，好在现在人不多，不然都得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她。余沫并不知道自己在某人眼里成了智障，仍是想着以后的计划，想着想着心里乐开了花，因为她知道，不管自己情绪怎么样，总有一个人会满足她提出的请求，尽管这人有时候欠打，但一想到他会陪在自己身边，就觉得天空都变得好看了。

　　第二天的科目相当于第一天来说轻松了些，横竖余沫也是没听进去几节物理课的，看着试卷完全就凭着感觉填，看哪个顺眼选哪个。不过有时候还是挺纠结的，有几个题目里的选项看着都不太顺眼，她原本想着下次考物理的时候带个骰子，但又想到已经下决心要好好学了，骰子的事等哪天走投无路了再看老天的安排吧。

　　生物跟英语不算麻烦，毕竟余沫中考逆袭英语也有很大一部分功劳。

　　当晚上余沫坐在愁眉苦脸的温彦博旁边时，心境跟昨天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虽然没表现出来，但比之前写得整齐了的字体还是出卖了她。

　　“你是不是考得还不错啊？”温彦博犹豫了会儿，还是问了出来。

　　余沫摇头，解释道：“考完了就别想那么多了，这次的考试好像是用来试探我们学得怎么样的，放宽心就好，担心的时间用来做些别的事情不是更好么。”瞟了眼正呈斗鸡眼状趴在桌上画画的花璃，继续说：“你看看花璃，上午碰见我的时候就说自己物理炸了，现在不也跟没事人一样在斗鸡……哦不是，在画画呢嘛。”

　　温彦博焦虑了会儿，发现没什么用，也就开始看别的题目了。不过身后倒是时不时传来些声响，断断续续的，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立德高中的改卷效率很高，所有科目考完的第三天成绩便陆续出来了，偶尔有些课代表在教室里宣传说自己看到了某某多少分，带来了好几波的紧张情绪。余沫跟花璃在教室站着难受，来到走廊看风景。

　　高中虽然穷，但绿化做得还不错，她们班在三楼，看得不算远，还是能看到校门口的护校河。虽然算不上好看，但胜在远，有些景物一旦距离远了起来，便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你是不是没考好啊？”余沫看着撑着胳膊肘一脸无奈的花璃问道。

　　“没有。”花璃说，“原本自我感觉还不错的，班干部在教室说成绩的事就觉得有点烦躁了。”

　　余沫看到了不远处落在树上的一只鸟，“没事儿，到最后成绩就自然而然出来了，要是现在把烦躁用完了，那时候就没得用了。”

　　花璃敲了她脑袋，力道不大，余沫还是吓了一跳。

　　“没见过你这么安慰人的。”花璃瞪着她。

　　余沫想了想，“我昨天还看你趴桌上画画呢，看着不像是需要安慰的啊。”

　　花璃继续瞪她，“你不知道画画是一种发泄方式吗？”

　　余沫若想了想，一脸认真地问她：“那要是画烂了岂不是更气人了？”

　　花璃“嘿”了一声，头大地瞧着她，欲言又止，终没放下话来让她尝尝人间艰险。

　　没多久老夏喜气洋洋地进来，饱含深情地看着成绩表，又满怀亲切地看着惴惴不安的孩子们，在众人期待又忐忑的目光中发表了长篇大论，然后才找班长把表贴了上去。

　　余沫小声感叹：“这是看了多少关于演讲的书啊……”

　　弄完这些后，老夏这回没站那欣赏了，而是退到门口，静静等了会儿。站了半天没见到叶陌涵来看成绩，只好让离得最近的一个同学把他叫出来。余沫意识到有人拍她，以为是来看成绩的，于是侧身让让，结果那人又拍了她一下，她刚想问问那人名字好帮他看，结果看到了老夏锐利的双眼，愣了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战战兢兢去把叶陌涵请了过来。

　　她离开后，人比刚才更多了，看来是挤不进去了。余沫闲着也没事儿做，干脆晃到了走廊，或许是只有他们班把成绩贴出来了，走廊上的人还是和往常差不多，老夏不知道怎么就站在垃圾桶旁跟叶陌涵聊天。

　　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老夏的半张脸，跟平时聊天的时候没什么区别，目光炯炯，张牙舞爪，夸张至极。叶陌涵比他高出不少，微微低着头。余沫估计又是关于成绩的事，入学这么几个月，他们都把老夏的性格摸得差不多了，以至于现在老夏在讲台上一开嗓，他们就能猜到他接下来的话，毕竟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句。

　　讲台那没多少人了，她慢慢走了过去，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好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哪怕在之前成绩还不错的时候也没少怕过出分数的那天。叶陌涵就很不一样了，不管他心里有没有底，好像从来都没把忐忑两字写在脸上过，没考好下次便铆足了劲考，考好了下次也铆足了劲考。余沫觉得哪怕把他的成绩给自己，她也不可能做到跟他一样。

　　叶陌涵一直都是叶陌涵。

　　在白纸面前站定，上边密密麻麻的，她习惯性从下往上找，原以为很快就能找到，有点出乎意料，这回找的没上次那么快了……奇了怪了，没有她的名字！应该是看漏了，她又从下往上查了一遍，找到了，三十五，嗯？三十五诶……

　　三十五！

　　余沫的笑容几乎在一瞬间就咧到了嘴角，她深呼吸，站在讲台旁呢余沫，别整这么丢人！她捡回了理智，把所有成绩细细看过，平复下来后，缓缓走回座位。

　　花璃看她回来，向她使了个眼色询问，余沫没懂她意思，朝她比了个耶。

　　“……”看来还不错，花璃想想，又看向了成梓垣，那家伙表情不太好，跟平时的飞扬跋扈不一样，整个人都有点低迷。她向来不喜欢跟一大群人在那看成绩，估计他是没考好吧，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他入学晚了些。

　　花璃见那边没几个人了，刚想起身去看看，便看到老夏一脸和气地进来，身后跟着叶陌涵，便只好坐回去。

　　“我记得叶陌涵这次又是第一，就是不知道在年级的排名，”温彦博小声说，“你看老夏笑得一脸褶子，我觉得总排名应该不会低。”

　　余沫也学着他，拿书挡着脸，小声说道：“我猜也是，老夏嘛，大家都了解。”

　　温彦博点头，深有体会。

　　余母从班群里知道了这次的测试情况，对于叶陌涵，她向来是清楚的，只是稍微有些惊讶于余沫的成绩，转而一想，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再差也总不能一直差下去。

　　花璃还是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大的摆动。倒是成梓垣，还是久久不能从分数中回过神来，原本还打算抱着边学边玩的态度度过这三天，老天这态度倒是想让他学学学学。可惜啊，他向来心态好，只闷了一上午，转而又去打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