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一到，期中考试就临近了，班级气氛也变得不太一样。先是老夏总是仰头看着那两张奖状，再就是他在上课时突然扯到考试的事，强行灌一大碗鸡汤，也不管他们能不能消化，接着就是理所当然地占用晚自习的自习时间，美其名曰是督促学习，其实还是灌毒鸡汤。

　　全班只能忍着他的念叨，不敢发出什么怨言。这老师休闲时间恨不得能跟他们称兄道弟，遇到考试就换了个人，摇身一变成了祖师爷无时无刻盯着他们学习。对于这个身份的转变，他们开始是接受不了的，后来在他日复一日重复的话语中也渐渐接受了，甚至到了有一天没听到念叨竟然会不习惯的地步。

　　这天老夏罕见地没来督促他们，教室时不时传来说话的声音，嗡嗡嗡的。余沫倒不甚在意，左右也影响不到她，倒是后面一排有些焦躁不安起来，偶尔传来笔纸强烈的摩擦声混杂着抠头皮的声音，开始还不明显，到后来就出现得有些频繁了。

　　她有些忍不住往后面看，叶陌涵正巧在帮左轻雪解题，表情一贯淡定从容，左轻雪虽然也没太大的表情，但眼里的惊讶与赞赏却快要跑到她这儿了。左轻雪看了会儿，接过资料，又抠着脑袋看了起来，用笔的力度比之前轻了些，表情也不再凝着了，轻松不少。

　　余沫默默回头，原来学霸也会有着急的时候，这样一想，瞧着自己的习题便分外亲切起来，至少这本比较简单，不会惹她生气。

　　学校是有统一的资料的，但除了语文老师外，各科老师多多少少会建议大家买一些适合自己的资料，她有几本都是叶陌涵帮忙挑的，其中有一本上面标明了难度两颗星，她开始还觉得不服气，他解释道：“两颗星怎么了，至少不会让你生气。”

　　她也就欣然接受了，毕竟她对着书时常有两种表现，要么生气要么闭眼。

　　身后隐隐有说话声传来，估计是在讨论题目的解法，她也就没再注意听，强迫自己把视线放到面前的资料上。一旁温彦博分外认真，专注地盯着习题，隔了许久才落笔，余沫开始以为这种方法可以提高正确率，待到他对答案时才发现，这货的正确率跟叶陌涵的错误率一样低。

　　像是早已习以为常了，他扶了扶眼镜继续做题，面上没有丝毫波动，对着答案一笔一划改正起来。余沫对于这种积极良好的心态还是十分佩服的，目测自己没有指点人的本事，也就安静地不去打扰他，再次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资料上。

　　教室逐渐安静下来，只听得到笔在纸上滑动的唰唰声，还有某些同学沉重的叹气声。高一的课程不难，可是要同时跟上就有点力不从心了，适应老师的教学方式和找到自己的学习方式是一个必不可少的步骤，而每个人接受的速度又不会那么一致。期中考试来得很巧，对于适应节奏和环境的同学来说，是一个检验自我的机会，而对于还没能找到属于自己那条路的同学来说，无疑是一个打击或者激发潜能的机会。

　　余沫思虑良久，把数学资料换成了生物，记真原核生物的区别去了。谁料这一个认为生物好记容易把成绩提高的想法在老夏眼里变成了另一个样子，他刚进教室就扫到前排同学就一个在认真看生物，津津有味的样子瞬间打动了他，来不及调整好情绪，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过去把余沫的课本拿了起来。这一拿不要紧，该做的笔记都做了，就是字巨丑，歪歪扭扭的，像被捏残了的小人，老夏原想当着全班的面表扬她一下，却被这字劝退了。

　　“你这字怎么跟你长的不一样啊，得多练练了，别说是语文老师，就是我这生物老师看到了这字，也想着扣你一点卷面分，你想想一道填空题两分，要是做对了还扣了一分那得多不划算。”老夏把课本放下，小声建议。

　　余沫有些莫名其妙，刚才他那一拿把她吓了个不轻，乍一看发现是生物老师也就平静下来，要换成别的书指不定会被怎么说呢。被老夏这样一说，她还是端正了态度，“字要是跟我长的一样那才奇怪呢，再说了，扣一分是挺不划算的，但老师你可以不扣啊，生物老师好像很少有扣卷面分的吧。”

　　老夏语重心长，“也就我好点，你们那烂棍子戳了似的字我都不扣分，要换了我们学校其他的老师，估计得直接判个错。你还是多练练吧，女孩子很少能见到字写得这么丑的，也就这名字写得好看点，可以跟叶陌涵啊或者左轻雪多学学，他们就在你后边，别浪费了座位的好资源啊。”

　　余沫这回不想辩解了，说完一句“好我会改正的”后就没再理他，低头看题了。

　　老夏立在原地想继续说些什么，见这丫头把写字的速度放慢了些，字比起之前倒没那么像烂棍子戳了的，看着像棍子戳了的，他微叹气，去讲台上坐着了。

　　下课后，老夏固执地赖在教室里没走，余沫想找花璃聊天的心思被击得粉碎。

　　“余沫余沫。”有人在叫她，她抬眼瞧了老夏一眼，继而看向成梓垣。他往前凑凑，离老夏远了点，压低声音说：“你做了物理笔记吗？我上次走神了没来得及补上。”

　　余沫思考了一下最近一节物理课的时间，笔记应该是有的，便利落地拿出来给他。

　　成梓垣朝她抱拳，比了个口型，“谢谢女侠！”

　　余沫笑笑，其实她也不太知道能不能帮到他，笔记本上面的内容她的确是照着老师讲的记下来了，先不说内容如何，估计光是那字就够让成梓垣头疼的了。

　　“余沫。”身后有人戳了戳她，不疼不痒，“你的……语文笔记做了吗？”

　　余沫吓得回头，长发差点甩到温彦博脸上，他不满地撇嘴，眼神在她身上落下一瞬又重新看向课本。

　　“你……你什么时候需要语文笔记了？”她奇怪地问，左轻雪也有些惊讶。在理科班，语英两门的地位可以低到忽略不计了，尤其是语文，听课的人甚至跟老夏的课上打瞌睡的人差不多，除非语文老师强制要求，不然谁没事会去做笔记啊，毕竟高考语文出自课文的就那么几分。

　　叶陌涵倒是平静，“就是有一个地方不太清楚，相似的题型错了好几次了。”

　　余沫纳闷道：“我记得你没买语文资料啊，平时老师也没怎么给我们发试卷，你哪来那么多相似题型啊？”

　　他顿了顿，“原来是这样，那没事儿了，你去忙吧。”

　　余沫乖乖转头，看向桌上摞着的书，忽而转头，“诶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在逗我呢？”

　　他倒是意外，这反射弧比之前短了啊。叶陌涵一脸正直地摇头，带着不容置疑的魔力，说：“我有病啊。”

　　这话听起来像是他的自白，语气里完全没有任何反问的语气，余沫使劲笑了笑，“我知道啊。”

　　叶陌涵反应过来，也笑了笑，看着她摇晃的脑袋，暗暗把这仇记下了。

　　要语文资料听起来是挺笨的，但主要是除了物理外其他科的老师不喜欢写大段笔记啊，大多都是靠自己的理解，每节课的知识点讲过做过后，就基本很少再补充了。

　　所以像余沫那样没头没脑地写东西，其实用处并不大，她记忆不算太差，只是理解上有些吃亏，再加上这家伙没有平时注意复习的觉悟，所以成绩才会不太理想。

　　下次要记得换一门了，放他那他还能给她圈圈重点补充些知识点之类的，再不济也能在上课时及时拿出来，她也不需要上了一小段时间的课还在慌张地找，放她那除了落灰就是消失了。

　　“余沫，你帮我看看……哎算了……”温彦博有道题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习惯性向旁边人求助，见她一脸茫然，边懊恼自己怎么也不换个人问问题，边把脑袋转向叶陌涵。

　　叶陌涵接过书，看了看，把题目中的一些重要信息用铅笔圈了出来，解释道：“这个条件忽略了，你再仔细看看吧，不懂的问我就好。”

　　温彦博连忙点头，惊讶之余没留神到自己是双手接的，余沫抬头便看到了他一副接圣旨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无比虔诚，差点让她笑出猪叫声。

　　温彦博戳戳她，“别笑了，收着点，没人想听猪叫声。”

　　余沫止住笑后，温彦博正色道：“我发现叶陌涵跟我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我还以为他不会看这种简单的题呢，没想到还耐心给我指点，他人好好啊。”

　　余沫故意张口露出尖牙，故作可怕地说：“平时电视剧看少了吧，最终的大Boss都是那种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家伙，你不怕他哪一天骗了你你还浑然不觉地给人家数钱啊。”

　　温彦博脑补了一下那场面，竟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叶陌涵卖他能赚到很多，而换成余沫兴许还得倒贴，这样一对比，他的价值不就下降了好几个度嘛。他看着余沫得意洋洋的脸，差点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诶余沫，诶……你这里写的什么啊？”成梓垣吃力地举起了作业本的一角，好让她看清上面的东西，同时还不断注意着老夏的动静。他一抬头，他就立刻装作找作业本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把伸出去半边的本子挪回来，他一低头，他就立刻开始探头探脑，还不住地示意余沫看过来。

　　余沫看得也不太清楚，倒不是距离的问题，她跟成梓垣的桌子就两手臂远，那上面的字确实难看，再加上成梓垣时不时晃一晃，认了半天她也没认出来。

　　“倾斜程度越大，位移随时间变化得越快，运动越快，若倾斜程度越小，则相反……”叶陌涵的声音慢悠悠从身后传来，余沫一激灵，先不说这么丑的字都能认出来，这视力也太好了点，不愧是火眼金睛叶陌涵。

　　成梓垣松了口气，感激地看向叶陌涵，道了谢后便立即补起笔记来，刚才那会儿耽误了些时间，还好后面的内容看得清楚了点，倒也不算麻烦。

　　余沫看了看奋笔疾书的成梓垣，有些不忍心，早知道自己的笔记有借人抄的那一天，她一定不会把这些烂字给写上去，还好能有叶兄指点迷津。

　　下课后，花璃急冲冲往余沫这边跑，好不容易没了压力的温彦博椅子，在解脱的后一秒便又陷入压力中。

　　花璃让余沫把资料借她用用，余沫觉得新奇，“今天怎么了这是？一个两个都来找我借笔记，不会是老夏看我书的那会儿功夫，都知道我笔记优秀了吧？”

　　“想得挺好，”花璃拍了她一下，“你每次上课都低着头奋笔疾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老师写的内容你可都记在本上了吧，借我瞅瞅呗，事成之后姐请你吃好吃的。”

　　余沫很明显动心了，神情都变得不太一样，忙从桌肚里把本子都拿出来，一本本整齐摞好，花璃在一排花花绿绿的纸前呆住了。

　　“封面上的是啥，两坨画糊了的毛毛虫？”花璃对于余沫的品味有了新的认知，这家伙平日里穿得简约，竟然喜欢这种五彩缤纷的风格，要不是那上面没什么卡通人物，她都要以为这是哪位小学生的了。

　　余沫有些生气，“什么叫毛毛虫，那是我的名字，名字！”说罢一挥手，想把东西都收进去，“不给了不给了，你换个人借吧，毛毛虫我自己留着！”

　　“两顿怎么样？”花璃慢悠悠比了个“二”。

　　“好嘞，您请看！”余沫往回揽的手立即换成了往外送，笑眯眯地看着花璃。

　　叶陌涵看着她傻笑的表情，摇了摇头，喃喃：“也不知道余阿姨怎么就把你饿成这样了……”

　　余沫没听清，还以为他是在跟别人说话，专心想着自己要怎么靠这些笔记……嗯……超级全能知识点大纲笔记发家致富！

　　一节自习下来，余沫记进去的东西没多少，还好期中考的范围不大，老夏已经讲到前边去了，也算勉强把生物复习一遍了吧。别看这丫头实力没多少，自我调节能力倒是一流，从下课铃响起到成梓垣把笔记还给她那会儿功夫，她已经觉得自己的复习进度超出班上一半的人了。

　　“这还是给你吧，我觉得你这字真的真的真的……得再多练练，”成梓垣临走前不忘跟她强调一下这事，“感觉你试卷分不高可能都是填空题问答题拖累的。”

　　“奇了怪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成梓垣惊讶地反问：“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一件事儿吗？”

　　叶陌涵摇头，余沫怀疑成梓垣偷看她试卷了。

　　叶陌涵瞅她一眼，说：“走了。”

　　她回过神来，抬腿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