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树枝头洒落层层净白,廊下雕花的灯笼,随风摇曳,忽明忽灭,这是雨雪交加的夜,雪霾子扑在脸上,刮得生疼。
沈挽筝哼着小曲儿,待转过身,眼前场景霍然变成了一间敞亮的卧房,丝丝暖意,拂面而来。
落地衣架上挂着蓝灰色的戎装,平板肩章上垂下金色流苏,一缕一缕灿若日光。
大帅……她呢喃细语,目光却定格在床榻,有人侧身躺着。
是个女子,她莫名拈着酸。
踌躇几分,终究是凑近了,望向那阖目沉睡之人,心下骤然大惊,她看见了什么……苍白的脸,乌紫的唇,再熟悉不过,不是别人,分明是她自己!
咚——
门被人打开,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手执医用器械,围着床上的她,检查了一番,随即认真地谈论起来。
“背部可见明显创面,肺部暂时没有出现水泡音,寒邪入侵导致高热不退,虽然正值冬季,还是得警惕伤口发炎。”
“打退热药剂,先降温再调理,若反复发热再使用抗生素治疗。”
“言之有理。”
就在此时,又一人进来,面上有着森冷之色,“用最好的药,最贵的药!一定要治好她,否则别怪老子管杀不管埋!”
耳畔嗡嗡作响,傅雨祁……是他。
犹记得,她早已硬成了一块顽石,流不出一滴眼泪。而今不知为何,原本麻木的心脏狠狠抽痛起来,疼痛诠释出泪水的柔弱,从眼角滑落。
伸出手,想要触碰他清俊的面孔,却抓到一片虚无。
震惊之余,头痛欲裂,回想起模糊的片段,混戏班、跳荷池。原来这一刹那,她濒临死境,独独剩了一缕飘渺的魂魄,游离在身体之外。
好恨啊,竟然到了这步田地,目光仍旧流连在他身上……沈挽筝满脸泪痕,臀上却猛地一阵酸胀作痛,打乱了她强烈的情绪。
转瞬间,四周犹如融化倒塌的冰山,白花花一片,晃得她睁不开眼。
“大帅,这位姑娘醒了。”
话落,床前仿佛站了一道高大的身影,沈挽筝根本瞧不清是谁,昏昏沉沉地再次睡了过去。
似生了暑气,又似冷到了极处,只见她脸颊烧得通红,瑟缩在锦被中,浑身无意识地发抖。
傅雨祁眉头紧蹙,来回踱着步子,医生赶忙解释道:“大帅不要急,发挥药效是需要时间的,这位姑娘受了风寒,畏冷属于正常症状。”
听罢,他挥了一挥手,屏退众人,朝床沿一坐。
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传递过来的温度烫得骇人,连带着他的掌心也沁出了细汗。
不真实得像是梦境,他忍不住紧紧攥着她,她本应在美国,为何会出现在大帅府,更叫他诧异的是,那身戏子的装扮以及礼堂的枪声和烟雾弹。
她是他的女人,纵身跳下荷池,难道不愿与他相认不成?
当初为了掩饰沈挽恒的消息而亲手送她出国,再见面时,她仿佛藏了无数他不知晓的秘密。
思绪乱作一团,找寻不出一个头来。
惟她一切安好,其余不过是眼云烟罢了,念头及此,他微微叹息,只是将心中的疑问缓了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