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头的人怎么办?因为你的失误,他也会暴露身份,而你已经躲进了租界……”
她在逼他说出原委,做革命的人,最不愿听的就是怀疑他的思想觉悟。
“我若说了,你帮我还是帮他?”林一城终于松了口。
“你不是糊涂人,我也不是。”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林一城说,“割发断情,我明白了。”
沈挽筝拢了拢耳边的短发,不加解释,现在不是扯闲话的好时机。
林一城道:“我同几个成员聚在一起商讨如何制造舆论勒令袁世凯取消帝制,无意间引起了北洋军的注意。”
叹息一声,他又道:“尽管如此,信必须是要送出去的。”
“什么信?”她问。
“从袁世凯身边递出来的消息,袁世凯沉疴难起。”
“既然你已经暴露了,便交给我吧。”斟酌万分,她还是决定趟这滩浑水。
既然加入了革命党,就没想过置身事外,更何况,跟前之人全家惨遭灭门,是因她而起。
欠他的终究要还。
林一城仔细端详她,好一阵子才开口:“算了,你这打抱不平的精力还是留给病患,好生当你的医师,革命的路交给男人……”
“谁说女子不如儿郎?”她执意,“将功补过,怎么样?”
真挚的目光,驱使着他掏出信封,他颇为无奈,“辩不过你。”
沈挽筝接过,塞进袖筒,开始行动。
此时,夜幕早已降临,冷风吹着她的脸庞,目的地恰好是她的住处附近。
虽是二月,晚上温差较大,行人也不算多。沈挽筝坐在黄包车上,街头的景色犹如折子戏般滑到身后。
那碗馄饨,那个缠绵的吻,犹在眼前。
傅雨祁说他要死守着东北的五条铁路,她那时只听见胸怀气节,这厢却天马行空地想象着,山东的主权收回,日本人撤出国土,他平安地从战场上归来。
假若他不是军人,该多好……
“老板,到了。”黄包车夫打断了沈挽筝的思绪。
付了钱,下车,墙角蹲着一个算卦的男青年,如林一城描述的一般,接头的人锁定在此人身上。
于是,她走过去,问道:“今天下雨吗?”
男青年一听暗号,错愕之余,回道:“今天不下明天下。”
路人看来,只是愚蠢的有钱人找算命瞎子卜一个没有意义的卦。
沈挽筝将信封递出去,“不用找了。”
“谢谢小姐,您就是菩萨转世,百年之后必登西方极乐世界!回家喽!”男青年忙接过信封,装模作样地收拾了一下,转身而离。
男青年消失在沉沉的黑夜之中,意味着完成了任务,一切顺利,沈挽筝稍稍平复,迈着小碎步进了里弄,准备回家。
只是就在这一刹那,她忽然发现路灯投射的影,不止她一人,心猛地一跳,涌起不祥的预感。
难道——
那道黑影迅速上前,站在路灯下,光是昏暗的,她却看得甚是清明。
最令她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白手套,一身戎装,黑洞洞的枪口逼得她往后退了几步。
“带走。”猎物自投罗网了,冰冷的声音,夹带着一丝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