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军旅生涯,原本练就了精壮的身板,在这样和煦的春日,傅雨祁歪在后座,竟然觉得浑身发冷。
因惋惜沈挽恒,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面对沈挽筝,人是死在自己跟前的,他百口莫辩。
纸终究包不住火,她若是得知此事,必然会恨他的。
越想愈加冷得心绪不宁,手指抚着衣裳扣子,惯是他烦乱时的动作。平素考虑周全,偏偏在沈挽筝这里黔驴技穷,使不上解数。
傅雨祁手撑在车窗边,扶着额头,眼角余光是不断变化的街景。
-
到底人年轻,还没出小月,沈挽筝便渐渐复元,成日将养身子,诸多忌讳,她闷坏了。
虽是洋人创办的医院,一切还是照着傅雨祁的吩咐来,连每日送进去的报纸都是经过检查的,以至于到沈挽恒入土长眠,也没有半点儿消息传到她跟前。
静谧的午后,她正在走廊上逗一个小孩童玩,也许是想到了自己夭折的孩子,掩不住泪光闪闪,听见有人叫她,急忙拭去眼角的潮湿。
是傅雨祁身边的副官,她心中一喜,目光越过来人,却没有寻觅到那抹伟岸的身影。
双眸黯然失神,招手唤来看护带走孩童。
长青直截了当地说道:“夫人,近来局势动荡,长官准备将您送去美国,等一切稳定了,立马就接您回来。”
沈挽筝心下猛地一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长青眼神有些躲闪,道:“眼下乱世,长官生怕夫人再受到伤害,希望夫人能先到国外呆上一段时间。”
“他没来?”沈挽筝虽有万般不愿意,但是依旧妥协了,她深知傅雨祁作下的决定,是断不可能有转圜余地的。
“长官忙于军务……”
“我知道了。”沈挽筝的语调里有一丝失望,“什么时候启程?”
长青回答:“手续已经办好,明日一早属下护送您去码头。”
沈挽筝没有再发问为难长青,毕竟他只是奉命行事罢了。她颔首应下,脸上挂着淡淡笑容,原本雀跃的心情一瞬荡然无存。
第二日,晨雾朦朦笼罩着码头,一直延伸到海面上。汽车的喇叭声,吊装货物的嘈杂声以及机器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却成为了离别前最悦耳的乐调。
长青带来一个女子,看上去年纪尚小,说是供沈挽筝在国外差使的佣人,又搬了行李箱上船,告诉她出入证、护照等物均归置在里边。
邮轮汽笛长鸣,已经到了开船的时间,“起航了!起航了!”有人高声叫道。
送别的人站在码头,远走他乡的人依次上了船。
“夫人一路顺风,保重身体。”长青行了个军礼,“长官盼望您的来信!”
直至邮轮越离越远,长青方举步离开。
这厢,沈挽筝登上船,匆匆跑到甲板上,眼前只有长长的海岸线,腥咸的海风拂过,哪里还有长青的影子。
她还有话要长青转告他……好多好多的话。
手紧紧抓着栏杆,眼泪终于决堤,扑簌扑簌地滑落。
女佣见了,一面递去帕子一面道:“夫人,进船舱里去吧,这里风大,身子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