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从海平面升起,仿佛蓝丝绒上恰到好处地缝了金色的线。
邮轮行驶着推开层层波浪,哗啦作响,沈挽筝望向那碧蓝的海水,仿佛习惯了颠沛流离,已经不再有过激的情绪起伏。
只见她微微点头,问女佣:“你叫什么名字?”
女佣回她:“我叫秋蝉,夫人。”
“好名字,秋蝉树上戏秋风……”沈挽筝的声音恍惚得像是从海底传来的。
秋蝉扶她往船舱的房间走去,“夫人说的我不明白……我爹只是庄稼人,哪有这样的文化。”
沈挽筝饶有兴趣道:“在烟阳的时候听过几折戏,我方才所说是出自梁祝中生角的唱段。”
秋蝉见她心情渐好,也愿陪她闲聊,“这戏啊,虽说是有钱人听的,偏我运气好,还能听夫人小唱一曲。”
“胡说,”沈挽筝轻轻敲了一下秋蝉的脑袋,“我何时说过要唱曲儿了?”
秋蝉俏皮地说:“那夫人且说说下一句是什么,好让我过一把干瘾。”
“思想起英台弟——”
一语未了,便瞧见熟悉的面孔,她只以为是眼花了,没有在意,毕竟船上洋人不在少数,却听那人叫她:“三夫人,真是有缘。”
“戴维斯!”心底荡起他乡遇故知的喜悦,她问道,“你怎么在这处?”
戴维斯说:“我回国进修,学无止境嘛,三夫人可大好了?”
“叫我沈挽筝罢,夫人夫人的生疏了。”她面上赦然,“我还没谢你救我呢。”
“伸万正……噢,天哪,这个音太难读了。”戴维斯无奈地挠挠头,又道,“傅师长往教会医院捐的钱已足够引进新的医用器械,增加新科室了。”
提起傅雨祁,她未言脸先飞红,“好了好了,随你怎么叫。”
戴维斯朗声一笑,带着西方人的热情与绅士,建议道:“美丽的女士,需要我带你四处逛逛吗?提前尽一尽地主之谊。”
她本忌讳傅雨祁身份显赫,作为他的女眷,是不便抛头露面的,只病中憋得太久,故而觉得适当松泛也不要紧,道:“嗯,正巧闲得发慌。”
“这边请。”
两人来到餐厅,因不是西方的正餐时间,是没有侍者提供服务的,来用餐皆自助自取。
沈挽筝扫了一圈,全是西式冷食,倒了杯热水便折回座位。
戴维斯见了,说道:“什么都没拿?”
她拿杯子捂着手,“不饿。”
“吃不惯吧,没关系,慢慢会习惯的。”戴维斯起身道,“也许你可以试试咖啡和面包。”
她忙道:“我自己来!”
“朋友之间不必客气。”说话间,他已经取来面包和花生酱,一杯咖啡冒着热气。
搁在她手边。
她学着戴维斯的模样,将花生酱涂在面包片上咬了一口,浓浓的牛乳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还可以吧?”戴维斯道,“到了美国打算做什么?”
他一连问了两个问题,问得她来不及思考。
“不如跟我学医?”
沈挽筝迟疑了一下,“我不太会英文……”
“嘿,你面前就有个老师。”他放下勺子,比划着,“国会已将庚子赔款捐给了烟阳女子学校,作为资助留美学生之用,是的,这钱来自于你们中国,你为何不作为留学生进入医学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