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的挟持之意显而易见,傅雨祁哪里肯咽得下这口气。
“木村阁下,口头之言作不得数,不如你我促膝长谈?在我到来之前,你也有个准备条约的时间,不是吗?”只见他虚抬了一下手,示意长青前去备车。
“那就要看傅长官的诚意了。”
嘟嘟嘟——
一阵忙音传来,是对方挂断了电话。
他不由怒气上涌,破口骂道:妈了个巴子,小日本,竟使这招卑劣的手段,还以为我是那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不成,寸土岂能让他人!
念头转到此处,他又一把抓起电话,说道:“查一下方才打进来的位置,对!立刻!马上!”
接线员报了地址后,他在脑中搜寻了起来,这不正是沈挽筝住的附近。
这个女人,究竟成日在外边结交的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紧要关头偏生给他添麻烦!
林姒珺闹着回老家,这会子沈挽筝又落入日本人手中,后院起火,直直烧成了一片。
他登时怒极抬腿儿蹬翻了杌子,穿上军服,集合人马就要往外走。
张晋誉今日不过是来傅府吃盏茶的功夫,就遇上了这档子事儿。
眼见着傅雨祁杀气腾腾,心知他周旋于日方十分憋屈,此番于公于私,避不过怒不可遏,生怕他铸下大错,慌忙出言阻拦:“霖之,你这是要作什么,切勿轻举妄动啊,那木村可是满铁负责人,万万动不得啊。”
傅雨祁发了个怔,随之冷静了下来,为了那个女人,他居然近乎失去理智。
木村只是想威胁他罢了,现下日本并不想以流血的方式进行收割。毕竟战争不是首选,需要养兵蓄锐,主张通过和平蚕食控制烟阳,才不至于损失一兵一卒。
如若真敢动了沈挽筝就是伸手打他的脸,双方的亲近与信任尽数功亏一篑,到那时,烟阳的一切利益,就更是遥遥无期了。
他细细思量,随即吩咐道:“长青,给日籍顾问打个电话,让他去了解一下情况,再来跟我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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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午后,小洋楼散发出一股蛋糕的香甜,暑气蒸融,氤氲波云诡谲。
沈挽筝冷笑道:“他不会来的,你趁早死心吧。”
关于这点,她相当了解傅雨祁的性格,女人如衣服,衣不如新,他最不缺的就是女人,犯不着为了一个露水情缘去出卖国家。
她的内心徘徊在矛盾的边缘,当然,不希望傅雨祁来解救她,自是假话无疑。
尽管傅雨祁的作为与不作为,皆是大义之举,情有可原,依旧泛起了难以言喻的滋味。
木村浩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道:“哦?是吗?那我很同情你。”
“稀罕你的同情,真可笑。”沈挽筝见不惯木村这副得意忘形的样子,竟比傅雨祁还让人厌烦。
这个伍夫人,不对,木村夫人,自己当真是信错她了,原以为是同道之人,没成想却是捅刀之人。
时间飞速溜走,意味着木村的耐心正一点一滴地殆尽,她定要想个法子脱身才行。这般忖着,越发心急如焚,冷汗淋漓。
窗外那绿盘滚珠的荷叶、悠扬婉转的蝉声,她无心去欣赏,只觉得这一切都是搅乱心绪的。
叮咚、叮咚——
一串门铃声响了起来,划破了沉寂。
沈挽筝唬了一跳,心下激荡千层浪,面上卒然苍白无血色。
此时,伍夫人如同鬼魅一般冒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开了门,转向木村说道:“安纳塔,是町野顾问。”
沈挽筝听罢,失望到了极处,傅雨祁…他果然没来。是啊,总是和他唱反调,惹他发怒,又怎么会来救她呢。
一时悲愤交加,脑中翻搅晕眩。她又气又悔,恨不得生吞活嚼了这个引她送上门的伍夫人。
话音犹落,伍夫人口中的町野顾问缓缓映入眼帘,眉宇间凶神恶煞,一身笔挺的日式军装,却掩饰不住那人矮小的个子。
沈挽筝暗自嗤笑:果真是相由心生。
“沈小姐,是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朋友,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沈小姐多多包涵。”町野顾问仔细端详起沈挽筝来,跟住不动声色地按下了木村的洋枪。
只见木村浩至脸色微变,说道:“傅雨祁屡次三番耍小聪明,收了钱不办事,这等人物,不给他点颜色,他是不会就范的!”
町野顾问喝斥:“能利用尽量利用,何必撕破脸皮,到他彻底不听话才使出杀手锏也不迟。”
日本军政和平激进两派各执一词,木村浩至虽有不忿,到底也不敢冲动,冷哼一声将沈挽筝使力推开。
沈挽筝脚下不稳,踉跄了几步。她听不懂日语,仿佛坠入云雾,莫名其妙的,纳闷道:他一个日本人为何会帮她,莫非这个町野是傅雨祁派来的?
町野顾问侧目而视,对沈挽筝说道:“沈小姐,请吧,傅长官特地交代,由我护送你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