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挽筝坐立不安,极力与小惠拉开距离。时不时摸摸额头自测,那手指冰得骇人,她已经分不清体温是否正常了。
冷……好冷……她瑟缩在角落里,扼不住地打寒颤,唇上不见一丝血色。
牢房里潮气排不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每吸一口都像是毒气,将五脏六腑都毒透了,闷得她胸口压痛。
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她朝高高的窗孔望去,微弱的日光挂在窗前游荡,永远照不到里边。
隔壁陆续有人被传去问话,隐隐听狱卒闲话说谁谁出面保释了谁谁。
眼角湿湿的,她又没出息地哭了。
不知过了多时,忽然听到开锁的声音,她慌忙立身,脊背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脑中一片混沌,仿佛只有这样才得以拾回几分清醒。
“棺材抬进去,你、还有你,将尸体装殓了。”狱卒捏着鼻子,身后是两个年轻的面孔,三人均不敢靠近。
“啊……老大,你不是说里头的是天花吗?我不要去。”
“我也不去,天花会死人的。”
“两个小兔崽子,赶紧的,别磨磨唧唧,”说话间,狱卒抬腿将那两人踢进了牢房。
棺材是极为简陋的,她料定狱卒贪得无厌。
只见两个年轻的狱卒七手八脚地抬起小惠,跟住往棺材一扔,迅速撤离,“走吧走吧,散了衙再带去乱葬岗丢了。”
闻言,沈挽筝矛盾不已,额上冷汗直冒,心下砰砰乱跳,宛如激荡的湖水一般不平静。
她孤身在温城,这些狱卒都不是省油的灯,平白无故想要见到傅雨祁堪比登天还难,且唯一能证明她是傅家三夫人的通行证,却留在了旅馆。
自助者,天助之,她暗自安慰,牙齿死死咬着唇,几乎咬出血来。
外间一阵喧哗响起,她不复多想,抬手推开薄板,爬进了棺材。
好在小惠也纤细,不然这棺材是断断容不下第二个人的。
“咦,我记得这牢房还有个女犯人,怎么不见了?”
“胡说八道,你他娘的存心吓唬我是吧!”
“懒得跟你计较,走走走,趁天还没黑,早些处理了,免得有些人怕鬼!”
“说谁怕鬼呢?”
“说你呢,林一源。”
林一源,这名字似乎在何处听过。
沈挽筝缩在狭小的空间里,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叫人发现了。
“这娘们儿有点沉啊。”
“我说你能不能少抱怨两句,对死人不敬,你也不怕忌讳。”
两人不咸不淡的掰扯着,落入沈挽筝耳中,是又害怕又好笑,她心知小惠尚活着,然而等待她们地方是乱葬岗,万一不幸感染了小惠的天花……
乱葬岗倒真成了她的葬身之地。
彼时初次和傅雨祁见面,淋了雨,晚上发着高热,母亲打发人去请大夫。被父亲软禁在家,郁郁寡欢,病了许久。她就像这样昏昏沉沉地躺着,四下黑乎乎的,静悠悠的。
霖之,久下不停的雨,他果然是一场雨,洒落在她的心田,不知不觉地渗透在她生活的一点一滴。
只是对陆江沅满天的愧疚,她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她自嘲一笑,是不是人之将死,便逐渐卸下所有伪装,坦然面对剩余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