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挽筝登时如临大敌,忙掩鼻远远避开。不知为何,腹中隐隐作痛,她惶然无助,只得勉强坐下,暗自祈祷上天怜悯。
那小惠昏迷不醒,病中咳了起来,咳得沈挽筝心中焦灼,她生怕自己被感染天花。若是死,她独个儿倒是不怕的,只是腹中的孩子,还未出世,还未睁眼瞧瞧这个世界。
思潮起伏,化作点点泪花,她当真没有出息,傅雨祁曾这样说过她。
是啊,那个男人戎马倥偬,铁骨铮铮,她这般怯懦,哪里像个师长夫人。
他一定很失望吧,他不会来救自己了。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纷沓而来。
我要自救,我要出去。
沈挽筝想着,念着,目光定格在小惠身上,好一阵子,她忽然起身,拭去泪痕,高声叫道:“救命,救命啊!死人了,死人了!”
“号丧啊,叫什么叫,臭娘们儿。”辱骂落入耳中,沈挽筝置若未闻,依旧呼喊着。
直到那狱卒骂骂咧咧地来到她跟前,举起警棍朝她捅去,幸亏躲闪得及时,不然就遭殃了。
她缓了缓神,赔笑道:“官爷,我朋友得了天花,已经药石无医了,方才咽气了……”
狱卒后退两步,“他娘的,真晦气。”
“劳烦官爷替她买副棺材来,一会子抬她出去,您是知道的,天花极易感染。”沈挽筝一面说一面递上腕子上的玉镯子。
狱卒接过镯子,“棺材不好买啊——”
“官爷,我这里还有耳坠子,上等成色,您一定识货。”于是,取下耳坠塞到狱卒的手中。
“哈哈,姑娘好性情,如此,大爷我这就帮你跑个腿儿。”
沈挽筝忙笑道:“哎,有劳官爷。”
-
这边厢,傅雨祁得知沈挽筝不见的时候,已经是隔天清早,约莫六七点钟的样子。
吴妈以为三夫人回了娘家,一时贪玩,便有意替她糊弄过去,然而第二日依旧不见她的身影。
伸手一摸,那被窝是冰凉的,茶水早已冷透了,吴妈这才慌了神。
到底不敢隐瞒,忙赶到前院通知傅雨祁的副官——长青。
长青面上一凝,显得十分为难,因为今天日本关东都督到烟阳访问,傅雨祁正准备率部赴车站迎接,三夫人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乱。
思来想去,长青还是将此事告诉了傅雨祁,只见他脸色铁青,烦乱地扣着大衣扣子。
这是雷霆大怒的前兆,跟了傅雨祁数年,长青一眼就分辨出来了,心里不由发悚:完了完了,要挨窝心脚了。
傅雨祁想到上次木村浩至要挟他,不禁拳头紧握,恨不得掘地三尺,将沈挽筝这个不省心的女人揪出来。
他迅速恢复了镇定,吩咐道:“不必声张,找人暗中搜查,绝不能叫日本人瞧出端倪,拿了此事大做文章。”
“长官,据吴妈交代,三夫人带走了通行证。”长青小心翼翼道。
傅雨祁微有讶异,听素玉说上次她们在温城遇见了陆江沅,沈挽筝既带走了通行证,必然是跟旧情人私会去了。
一刺未除,复添一刺。他眼底一片阴沉,“去跟徐少武通个气,一旦发现三夫人,给我活捉!”
说完,举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