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絮絮叨叨说着什么,沈挽筝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见他起身往枪声的地方去,她也跟着走了几步。
逃跑的是个年轻的护士,现在只剩下墙上一滩放射状的血痕,证明她曾经在隔离区救过人。
她的尸身被处理焚烧的人拖走了,像玩偶一样扔到车子里。
护工道:“死了被烧算她运气好。”
沈挽筝胸口开始发闷,问道:“什么意思?”
“西药缺乏,病入膏肓的感染者通常直接丢进焚烧炉,尽量把传染范围缩小,隔离区里的人最终都逃不掉化成灰的命运。”
“别开玩笑了,隔离区是全是租界来的医生,受租界保护的。”沈挽筝强行解释。
护工眼里泛着一丝鄙夷,“谁给你说的,国人自己都保护不了自己,还指望欺负你的洋人保护你?”
沈挽筝呆站着,厚重的防护服压得她纤瘦的身子一软,顺墙角滑到地上。
止不住颤抖,咬牙道:“你为什么不害怕?”
“怕,怕有什么用?出去也是死,在哪儿都是死。”
他显得十分平静,“现在隔离区食物还算充足,你们这些西医,还是赶紧找出治病方案才是正经,不然……”
沈挽筝仿佛看到了人吃人,与外界完全隔绝的无人区!
以前在牢狱之中能绝处逢生,她也一定可以从隔离区安然无恙地出去。
想到这里,心下勉强安慰,打叠起精神,问道:“怎么称呼您?我姓沈。”
“叫我老白就成。”
说完,他便消失在拐角处。
天色完全暗了,这是在隔离区的第一天,身旁躺着与她一同进来的女医生。
床褥子做了简单的地铺,几个人挤着。
窗外挂了一轮朦朦胧胧的毛月亮,她盯着,以为会听到几声虫鸣。
至少有虫子活着,没受到感染是件好事,但万籁俱寂,连虫子都没能幸免。
也许环境过于压抑,忽然就有人啜泣起来。
没人敢出言劝慰,生怕最后大家心态崩溃,哭成一片,还怎么继续治疗病患。
第二日,沈挽筝逐一给感染者打了针,出门透气时,又看到老白站在废弃的操场上。
拿白色粉块对墙写数字,像西洋日历一般,记载着什么。
她走过去,说道:“老白,早上好。”
“又死了两个。”老白喃喃自语。
沈挽筝狐疑,“为什么每天都有感染者死亡,隔离区里的人却不见少?”
老白摇摇头,扬声大笑,“阴谋。”
“什么阴谋?”
“日本人的阴谋。”
老白哼着小曲儿,是满江红。
“割地输金作儿臣,忍弃这淮北中原众黎民!十年功业一朝尽……”
“哎,老白,你别走,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老白转身,高深莫测一笑,“问苍天万里关山何日返,何日返呐!”
声音越来越远,像昨晚那样,留下一道背影。
沈挽筝心想,老白到底是何许人,日本人的阴谋难道暗指什么,听上去像与时疫爆发的内情有关……
思绪溜着,待醒过神,眼前是一座锁着门的仓库,她好奇地从缝隙中往里边望去。
“喂,干什么的!说你呢,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