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挽筝受惊吓过度,一根弦骤然松弛下来,变得一时清醒,一时疯癫,她很快被带回大帅府,接受最先进的治疗。
卧室里,看护,英国医生一群人围着她,将她死死按住,打了镇静剂,总算老实了。
“大帅,日方来人了。”
傅雨祁本来躺在露台沙发上,闭目凝神,眼如凤尾,浓黑的睫毛垂着,投下一片阴影,他其实不太像北方汉子,从前算命先生说他北人南相,必有作为。
他始终是个唯物主义者,可又不得不信命,他睁眼,起身走到沈挽筝床前,望着她许久。
她换了身家常晨衣,病中依旧难掩楚楚动人的姿色,前襟一团不规则的洇红,英国医生告诉他,是吐血,皮肉伤容易痊愈,精神上的难说。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为了个女人发疯,他差点就擎枪在手,跟武藤那群人正面冲突,差点就挑起战火,置北国子民于不顾。
“来呗,让他们等着。”他握紧拳头,眸深处,蓄满了压抑的怒意,总有一天,他要把这帮东洋人赶出去。
竹内在帅府未曾见到傅雨祁,说是病了,帅府的副官把公文交给他,他兴冲冲地回领事馆查看。
这一看,气得他怪叫一声摔了茶杯,那公文根本是无效的,傅雨祁没有署名,也没有盖章,签名那一行只写了个“阅”……
竹内仿佛被人劈面打了一巴掌,简直奇耻大辱,立刻找来武藤商量对策,武藤额上缠着绷纱,站在竹内上级跟前,戾气只增不减。
昨晚洋楼爆炸,武藤受了轻伤,不过实验室毁了,细菌下落不明,他费尽心思抓来的支那人也逃脱了。
很好,好样的……他轻笑道:“听说方沐夏是个出色的奸细。”
“支那人?”竹内错愕。
“她的义父是木村浩至,早年把她培养成帝国的军人,而此人又有另一重身份,清室的公主,帝国拥立清朝逊帝,准备大计,她打着公主的名号,周旋于各国租界,为帝国出了不少力。
我想,她一定愿意替我们办事,要知道傅雨祁阻挠帝国计划的关键隐患。”
竹内笑了起来,“那么,就交给你去办。”
“是。”
……
日方几次派人讨说法,态度强硬,傅雨祁发布电文,通告称,阳军抓到一名俄国奸细,那晚阳军越过边界,是帮助日方除去敌人,并谴责日方背信弃义,不但没感谢他,还向他施压,着实鸟尽弓藏。
真是防不胜防,日方哑口无言,喝讹他强词夺理,又耍无赖,傅雨祁才懒得理论,只管坐在大帅府气定神闲地听戏,想拿他当枪使,他就拿对方当枪使。
日方回回咬钩,屡试不爽。
谁知道,笑里藏刀的傅大帅在外面呼风唤雨,在家里却硬挨了一顿揍。
他上楼看沈挽筝,才刚一进门,便被她抄起花瓶砸了过来,他始料未及,伸手挡了一下,手上拉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手不痛,心狠狠抽痛,他知道,看护又给她打镇静剂了……她的情形十分不稳定,清醒的时间屈指可数,常常目光呆滞,愣愣的盯着他。
张晋誉话里有话,叫他放弃,否则沈挽筝迟早会害了他。
他不怕,劫后余生,天涯海角,南征北战,他要带着她走,她早已是日日夜夜贴在他心上的枪口,他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