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时,老徐便得了霍英丰的口令将窦丽音娘家的人悉数接来羌阳。
窦家家里的人多,整整坐了三辆车。坐在最前面的是窦丽音的父母亲,窦司令官窦长宏和他的妻子胡桂枝。再往后的车子,坐的依次是窦萍、薛井和立洋、楚君。
车子原先未到霍宅时,街上的人见到这阵仗,大都明白的让个路。
楚君自是许久没来羌阳,这次时隔近七年终于回来,也终于能见到她青梅竹马的表哥。
她拉开车上的帘子,目光探向窗外,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扑扇扑扇着,一双纤细修长的手转而又将窗帘拉上。
她漫不经心的说:“爸爸,这梅州到底比不得羌阳,瞧瞧这繁闹的街,要是在梅州,这日头高上的,那些店家早关门了。”
“还不是因为羌阳是权贵云集之地,如若你姑父把梅州放在眼里,那梅州便是第二个长阖。可梅州太小了,哪会有权贵把它放在眼里。”
“姑姑就没替您说些话吗?若您也能像爷爷那样有个一官半职,还愁梅州做什么?”
窦立洋沉思了会,紧抿着嘴唇半句话也不说。他的眉头拧在一起,楚君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又说:“爷爷年纪也大了,至今还是个司令官。他可就您一个儿子,这地位竟也没考虑过给您,倒是想着把这位置拱手给小姑夫。爸爸,小姑夫可是个外人,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这么做,您倒是好了,看爷爷这样下去,还一句话也不说。母亲去世得早,只剩下你我俩人凄凄惨惨的过日子,咱家虽是有些积蓄,但都在前些年一股脑砸在大姑父身上了,以后啊我看就是咱们吃苦的份了。”
“你嘴巴这么厉害,倒是在督军那里说去?这事你爷爷又做不了主,薛井虽是荒唐,但只要靠些关系怎么都行。”
“你可是堂堂北地督军夫人的亲弟弟,小姑夫和你比起来,谁才算是真正的有关系?”
窦立洋实在是说不下去,涨的脸通红,急道:“督军的位置还不知道给谁呢,薛井和他霍家哪个人不熟络?倒是我,虽是他们的舅舅,哪里见过几面?更别提那点细微的关系,他霍家狠起来什么人放在眼里过?”
楚君终于不说了,迟疑着又有些纠结,到嘴边的话还是没能说出来,她偷偷地瞄向立洋,等他关切的问了声:“爸爸不是不争,只是.......”
“只是毕竟都是一家人,天下至亲便是血缘。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那……我与表哥婚事呢?”
他还没有做回答,最前面的车就停下来。只见车子开进了霍家那别致的花园,两排士兵都持着枪站的笔直。士兵身后是一簇簇开得正盛的月季,一个穿着蓝色长褂的女人正拿着花洒浇水。
楚君静静地看着那个女人,轻轻拍了下立洋的腿。立洋这才说:“你姑姑倒是有闲情。”
楚君连忙下了车,跑到窦丽音身旁拥住她,甜甜的喊了声:“姑姑。”
她接过窦丽音手中的花洒,嫌弃的看了一眼:“这份活教给那些下人做就好了,这天气还不大热,水有那么凉别感冒了。”
“这些小事我自己做做也当是解解闷。”
楚君把花洒递给了身旁的一个士兵,手挽着窦丽音的胳膊往往前厅走,她将头歪靠在窦丽音的肩头,懒洋洋的说:“姑姑,怎么没见表哥出来?”
“哪位表哥?”
楚君抿嘴一笑,面色羞得通红,娇娇的说:“姑姑~”
窦丽音摸着她的头,笑道:“伯赢一早就去长阖了,现在大傍晚的也该回来了。待会要是还回来,我便让老徐去催催,然后让他好好收拾收拾来见你,可好?”
“他...他一个大男人还收拾什么?”
窦丽音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拍着领她走进了正厅:“总不能穿着一身军装风尘仆仆的赶来见你,总得给他些时间换身衣裳好来见你这个小机灵鬼。”
说话间,窦长宏由几个人簇拥着来到屋里,窦丽音忙喊道:“爸爸。”
只听窦长宏虚弱的答应着,身边的胡氏搀着他坐在沙发上:“这几日老毛病又发作了,这几天阴雨连绵,你父亲两只腿疼的夜里又睡不着。”
窦丽音看着父亲满头的白发,鼻头一酸:“今年没得空回去,你也知道伯赢他回来了,家里的事没人做主......”
“这天那么晚他还在军营?”
窦长宏转头问着身后的一个士兵,那士兵点点头说:“司令官,要不然属下去看看?”
窦长宏摆了摆手:“成匈呢?”
四下一阵私语,窦丽音想起已经有一天没见成匈,也没听道有人说他去了哪,一时间有些慌,赶紧问芬姨:“昨儿成匈回来了没?”
“二少爷未曾回来过。”
芬姨刚说完,就看见霍骁从楼上下来,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他迷迷糊糊的看着满屋子的人,显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窦丽音说:“你二弟呢?”
“他没在家?”
“昨儿他去军营了没?”
霍骁想了会才说:“那倒是奇了怪了,我听一曼姐说他昨天一早就出去了,像是去送他的一个朋友。我昨天一整日都呆在军营,没见到他来——老徐,快打个电话给伯赢,问问他成匈今日去了没!”
霍骁赶紧下楼,慌慌张张的朝着屋子里的人问声好,就和老徐站在电话旁播着号码。
电话‘嘟——’了几声,那头才有人接听。
老徐问:“是长阖军部吗?”
“你找哪位?”
“这是霍家。转交少督军。”
屋里的人焦急的等着,神情各异。窦丽音身为母亲心里面别提有多担心,电话那头终于想起了熟悉的声音:“喂,我是霍伯赢。”
“三爷,小二爷在长阖军部吗?”
“他出事了?”
“二爷一整日都没回来,哪里都没找到。现在家中来了窦家的人,大家都在等小二爷的消息呢,您快回来吧。”
霍伯赢‘砰’的一声挂断电话,站在桌前想了许久,终于拨出了一个号码,他沉声吩咐道:“通知北地的地下联络员,把成匈给我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