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觞水中嬉乐而去,这一巡竟只停在了叶重那儿,也是巧得极。
绯菁方才见势早已悄然离了席,馥行岚则在桃依的搀扶下起了身,然后示意她去做事儿后才和颜缓声道,“诸位,流觞之乐就此暂别,接下来便是之前说的请各位逐一推选三位方才五巡中做了诗词,觉得可以争桂之人。”
小渠中的水慢慢地退去,桃依已经去着人关好了闸回到了馥行岚身边时,席间的人已是在各自道来自个觉着好的人选。
不一会儿人选便定了,分别是董翟翰、叶重和家中与洋人结亲开了名气不小的西洋餐馆的戴家少主戴荏则,他方才的现代诗作得也是优美至极。
见无人欲加入这场夺桂之争,馥行岚微微侧身看了一眼上阁,只见绯菁已不知何时站在那儿,上方亦被挂上了一幅被卷起收好的宣纸,“馥某已经备好了本次的题,待三位于屏风后留墨作诗,限时内完成后再遮了姓名一同亮出,请席间列位来客们择了最称心的后,我们会总和票统,以示公正。”绯菁解开了绑着卷纸的绳子,薄纸如瀑展开于人们眼前,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字——悠然。
中规中矩的题目,不夺目不刁钻,只求从心。
时限为一刻钟,有些紧促但也更能考验人。
馥行岚与众位客人们在屏风后静候成品,小厮们也早早等着将纸卷挂起。
席间安静得很,没有人去窃窃私语,生怕打扰到那端的三位。馥行岚别过身去闭了眼小眯一阵,宴席行了半程多已是有些疲惫,加之好几天的操劳和一开始调整了最佳状态同人们欢喜,现在难免想偷闲片刻,反正也没人会发现。
待绯菁轻轻推了下自个时,才悠悠的睁开了眼睛,见到了时辰,确认了都已停闭后便示意人将屏风撤去,小厮们则快步上前将纸卷进行加工挂上了架上。这一举动亦令席间原本沉默不语的状态激起了涟漪,仿佛一下醍醐灌顶,皆是翘首以盼三位才子的佳作。
三首诗齐齐展现在了人们的面前,令人们讶异的是,这三首之中竟有两首是现代诗,著者何人便变得难以捉摸了起来。
从右到左分别是这样三首诗:
「九月的金菊不冶,我打伞在北平而过。
你是秋风携来的雨,凄凄瑟瑟远伫久立,
不禁想那曾经静者谋心,悠然与神同之绝意,
靖安仙人难来,谁又种了新菊思同去,
愁予万般回眸间席,但愿悠悠我心,释了梦中风景。」
「薄词微付,席间珠帘卷堆烩,雅思清幽幽兰香。
欢合今朝,四朋八友弈书华,墨迹浪漫漫阁房。」
「葻声远融了城迹,化作林雾久弥,
彼是巷间难寻的桃溪。
檀萦轻缭浮于着流水,潺潺乐声
翩然了浓云,泼散了清虚。
竹影松绿陆离,转点秋风去。
趁花微醺,枝梢蔓了九重席,
执笔拂落清香,宕开凝墨低吟弄玉。
谁愿深阁重重影,不知何夕?
凉梦惊觉醉又醒,欲与天行揉辰星。」
馥行岚觉是各有千秋,都不失为一首好诗,见那三人站至对面一侧等候结果,端是翩翩少年郎们筑了一道风景线,惹了不少目光不眷诗词但恋儿郎。
“私以为皆是无边佳作,诸君认为呢?”馥行岚笑意盎然,很是愉悦地开口,“各位可看到你们桌边左上角的花型小纸片了?择你们觉得最贴合自己心中‘悠然’之意的一首,逐一放入对应诗词前的小桶中便可。”继而放手交给绯菁和桃依去组织打理,自己则又转过身去看那三首诗,准确的说,是最后一首。
葻声成雾,醉扶醒梦,看似婉约却又几许豪放,每一字每一笔,都觉心间一颤。馥行岚只一眼便猜出来这是谁写的,这个落墨手法她仍记得,是那样笔走龙蛇自成一派的行楷,恰如那年自己站在他的字词前反复细品一般,抓人眼球。忽思他笔下落拓,书的片语间可是也正说与自己听?这字句间那难掩的悠悠之感,不正也是自己所愿所寻的自在吗?很快她抑制了这个想法,只道是心中知交,所想总是共鸣颇深。又觉这人的宏图壮志倒是不曾变过,反倒又添几分激昂与无奈,怕是入世深了,看的恶也久了,心下又不免感慨起来。
“阁主,阁主?”不知入了这诗词中畅了多久,直至绯菁唤了几声才将思绪回扯了过来,馥行岚瞧了一眼那处小厮们已经左右站好,桃依手中又得了张新纸,便知已经统好,这番是让绯菁来唤自己的主持的。起身往了台中去,接过桃依捧来的纸展开,阅过后合上折了两折又交予桃依。
馥行岚看见人们投来期待的目光,继而莞尔道,“方才我已经得到了统票的最终结果——本次流觞曲水的夺桂者便是第三幅诗词的所著者,接下来请揭下覆住的名字,公示于众。”
不出所料,第一首现代诗是戴荏则的,第二首词是董翟翰的,而这最后一首,便是叶重的。那头三人心下了然,见揭了票数与名姓,便向叶重微作了个揖以示道贺。
“戴少主的现代诗精髓拿捏到位,但悠然得不够洒脱;翟翰兄的词写得极美,憾则憾在你的悠然仅限今朝,短浅了些;叶中校之悠然深击人心,细腻豪情交织,饶是略胜一筹,这桂冠应是当之无愧。”馥行岚一一点评了几句,然后抬手挥了挥,绯菁便端上了个匣子来,她打开匣子,里边是一颗鸡蛋大小的石头,在灯光下七彩夺目,很是奇特。
“哇!竟然是颗欧泊!如此大小光泽的洋宝石,可谓价值连城啊!”坐下有识货的人一眼便认出了这宝贝,惊叹道。人们皆是有些坐不住,探出身子来一睹这奇珍异石。
“这是本次夺桂的彩头,听闻欧泊能给人带来好运,一如它自身的奇特绚烂,还望叶中校笑纳。”馥行岚纤手端过匣子走至他面前,不禁意露出了一节手踝和隐约可见的一只玉镯——叶重注意到,那似乎是她一直戴着未曾离身的什物。他犹豫了一下才摇了摇头,
“叶某不要这珍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