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碰巧吧。]

　　那时的馥行岚，心惊多过了暖心。

　　馥行岚暗暗忍了心绪笑笑说到，“你果真是个心思细腻的，平时也这样体贴和你一起用餐的人吧。”

　　“我忘了。”叶重扬了扬头又看向馥行岚，“行岚姑娘已经是北平的头号人物了，自然是多有应酬，叶某这些取巧的小伎俩在你眼里怕是献丑了。”

　　不过一句半玩笑的言语，没有正面回应这问题，却又暗抚了馥行岚不少的顾虑，随之袭上的是心底的一股暖流，她只是轻笑回应，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又听他开口道，“看来我猜的有八分准。”

　　馥行岚笑笑摇摇头，“叶重，你其实不必这样，随意些就好，不用刻意因为我…”

　　“谁都可以随意，你不行。”他回答地斩钉截铁，脸色暗了几分，“行岚姑娘，我没有阿谀奉承你，你应该知晓我是怎么样的人。”

　　被他说得有些心虚，这在险恶的泥潭里摸爬滚打久了，看谁都不由得几分阴暗，虽然厌恶自己这圆滑处事的模样，但又难以舍弃这层层盔甲，此刻虽已觉叶重隐隐有了怒气，按照平日里的官话，馥行岚应会化解这尴尬，但她也不知是受了叶重不同常人的回路的影响还是怎么的，嚼咽了鱼肉后竟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怎么会不知道？你叶重，是我在那席上一眼便恍了心神的人，是每每同处都心照不宣了一份默契的人，是竟会为了你跟绯菁辩解的人。如此，只要我表现得愚些俗些，你是不是就能快些倦了我，快些发现我并非看起来那样美好，而是深处深渊。

　　但是总有人是会云淡风轻地点开这些。

　　叶重见她低眸吃着自己的，只闷闷得应了一声，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些道，“我知道到你很不容易，有防备心是好事。但我觉得我在你那的处境不同…是我太唐突了。”

　　“怎会？”馥行岚终是不再吃东西，深呼吸一口放下碗筷，对上他的时候让叶重有些无所适从，“谢谢你，叶重。”

　　她的目光中染了些感激，和以往的对视都不一样，叶重强忍住一些冲动，伸手的那瞬她以为他会做些什么，但叶重却拍了拍她的肩，惹得馥行岚哭笑不得，气氛似乎因此也走上了正轨。不过，这样的跌宕起伏，还是不要多来几次的为好。

　　馥行岚觉得自己刻意为之的一些行为在叶重眼里都显得阴阳怪气、笨拙不堪。他似乎不需要自己待别人一般待他，若自己再这样故意不理解这份渴求从心来往的心迹，倒会被觉得做作吧。

　　看着满桌自己喜爱的菜色，却不知对方喜欢何物，馥行岚觉得有些羞愧，但在美食面前还是先动筷才是真的。叶重偶尔会问起这些杭城菜的起源，也会为自己介绍北平的那几道，一言两语间竟是用的差不多了。

　　本以为这些便已是吃不太完了，没想到叶重竟唤了声门外的侍者，没多久那侍者便打开门来端上了两盘糕点。

　　是桂花糕和绿豆糕。

　　“叶重，你觉得我很能吃吗？”虽然这样问不太礼貌，但是叶重这番点了这么多菜的情况下竟还备了糕点，委实对个姑娘家来说也是不太合理的事儿。

　　虽然，这些都是自己喜欢得紧的。

　　“可以打包。”他不咸不淡地喝了口茶去味，“丰记的糕点虽不及糕点坊的精致可口，但还是不错的。”

　　觉得颇有几分道理，馥行岚赞同地点了点头，待侍者退出雅间后叶重却来了句难以意料的话，“其实，行岚姑娘的胃口的确挺好。”

　　千算万算，什么都思量了一遭，心底本还觉得有些对不住叶重，但却不曾料到这人竟是如此绵里藏刀，语出惊人。馥行岚挂出了危险的笑容，心中默默记了叶重一笔，暗道难怪他没什么亲友在侧，饶是自个见的人多了，要是旁的什么人，还是个女子，指不准夺门而出再无联系，同时又更觉得他应不会是对自己不利的人。

　　时至晚间八点左右，二人出了丰记饭馆，馥行岚的手中还提着一袋糕点——叶重本要接来提的，但却被拒了。馥行岚出了门后下意识抬了左手看了一眼，却发现什么也没有，便顺势将左手扶上了右肩装作拍拍灰的样子。

　　本以为这样就该结束了，但叶重却又说了话，“去看藩学士，要准备什么吗？”

　　这倒提醒了让馥行岚先前提的事儿，但这准备的事宜…本是想择幅字画或者古玩，可叶重这话似乎是在请着一同挑挑礼，便道，“你以为呢？”

　　“不如我们去百货店看看吧。”

　　没有拒绝，馥行岚同叶重散步往了不远处的东阳百货店，这个几乎什么都有的百货商场，是许多青年们热衷的地方，毕竟新鲜有趣的玩意总是能吸引大家的好奇心，虽然经过这么些年，很多洋东西不是什么稀奇物品了，但仍走在北平潮流的前端。

　　走在叶重的身侧，馥行岚之前便觉得他挺拔，现在这般近地又观察了一番，才觉着他比自己高出约莫一个半的头，自己大概五尺高，这样看来，叶重估计比自己高了半尺左右。莫名的生出几分安全感，这是独自来了北平后从未有过的亦是不敢奢求的一种感觉，馥行岚被这忽如的念头猛地理智了不少，与叶重的距离也拉开了一些。

　　叶重并没有注意到馥行岚的这些心理变化，进了百货店后便直接来到了商场的二层。这百货店有三层，一层是衣服鞋子，一层是饰品装饰，一层是电器。若是挑礼物的话，自然是二层的东西会合适些。

　　两人并肩来到了一处手表的货台前，馥行岚打量了一番橱窗里的手表，然后看向了叶重，“你是想买块西洋表给藩学士？”但叶重没有回头也没有搭话，而是仔细地看着柜台里的东西。

　　“先生，小姐，两位需要手表吗？我们的表都是西洋来的好货！”一位男店员走了上来热情地介绍起来，“我们刚到了一款对表，很是适合两位。”

　　“不用不用，我们不是那种关系。”馥行岚笑着摆摆手，然后侧了点身朝着叶重的方向对那店员说：“有没有适合老先生一些的手表，可以拿来给这位先生看一下。”

　　那店员点了头连连应声刚想去取几块表来，却被叶重的话拦下了，“不必了，你帮我把这三块拿出来给这位小姐试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