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邱烨书还没说什么,林云深旧已经淡淡道:“拿过来。”
顾绮罗一愣,回望过去:“什么?”
“书稿。”林云深简短道,把她桌案上的信纸抽走了。
这边的响动令邱烨书口中一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呀,云深,还是这么早?”邱烨书把凳子摆回去,趴在桌案上,支着胳膊,冲顾绮罗一笑:“你好,我叫邱烨书,光明灿烂的烨,书画的书,以后我们就可是一伙儿来了,多多关照!”
顾绮罗笑着和他问了好,又道:“你刚才说梨园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不安的眨了眨眼,盯着邱烨书不放。
邱烨书大笑:“不严重,左不过都是那个蒋小少爷惹出来的祸。”他抚唇玩味,“之前那个蒋小少,不是恋上梨园的名角儿玉海棠了嘛,但是警署厅厅长也是玉海棠的裙下之臣,自然不爽了。前几日玉海棠跌断了腿,闹出阵仗不小,人却是不见了。昨儿那蒋小少,就是冲到梨园去逼问,恰巧看见警署厅厅长身边跟着一个青衣,他厮打起来,闹得不可开交。”
“后来呢?督军去了?”她总觉得蒋怀南不可能那么轻易的说不管就不管了。
“督军去是去了,却不是去帮蒋琮桓的。”邱烨书道,“蒋琮桓认错了人,把厅长一顿胖揍,结果人家身边的根本就不是玉海棠,是青莲儿。青莲儿本就和玉海棠有几分相似,平时的风头也仅次于玉海棠。”
“那……”
林云深折好书稿:“字写得不行,再重一遍。”
顾绮罗愕然的望着他:“你是说真的吗?”
林云深肯定的点一点头:“秀气有余,潇洒不足。”
邱烨书安静的看着半晌,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唇,朝着闻音的方向走过去:“闻音,今儿的报刊印了没?跟我去看看!”
原本便是好几人一起来的,只因邱烨书惹眼,顾绮罗便注意到了他,到没来得及看清他人。闻音才不乐意,撇唇退了。邱烨书耸耸肩,踩着楼梯便下去了。
其余几人只含笑和顾绮罗招呼了一声算作相识,就自顾自的忙着自己的小摊子事儿了。
顾绮罗咬着笔杆,思绪却渐渐有些飘远。
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那样坚韧的一个人,会因此严惩蒋琮桓吗?
*
青灰色厚重的花岗岩堆砌出深深的苑墙,柏树挺拔,苑中静谧,叶落无声。蒋琮桓跪在青石地面上,颜色执拗孤高,倔强的咬着牙,丝毫不让:“今日除非你今日杀了我,否则,我绝对不会认错!”
蒋怀南站在他面前,身形修长,军帽被摘下,挂在手中。他单手端着军帽,另一手,勒着一根粗糙的长鞭,冷银色静静在掌心闪烁着,寒光凛凛。
“谁给你的胆子,去梨园闹事的?”
“梨园那群人,听了你的话,把海棠藏了起来!不许她自由!”蒋琮桓怒道,“还不是你指使的!你竟然想用武力逼迫海棠就范!这世间怎么会有你这种衣冠禽兽!”
蒋怀南眸色落在他固执的脸孔上,淡淡道:“谁告诉你的?”
“难道你还想追究无辜的人吗?!他们只是看不惯这仗势欺人之事,才告诉我!叫我不要被你蒙在鼓里!”
冥顽不灵。蒋怀南面色平静如海:“那你昨日去梨园,为何仗着蒋公馆的名义?”
若不是顶着蒋公馆的旗号,梨园能让他进去?蒋琮桓脸色一僵,反唇相讥:“我身上流着蒋氏的血脉!你无论如何都无法否认,我就是蒋家未来的主人!”
他最后一声吼得撕心裂肺,还带着咄咄逼人的孤傲。
被拦在正厅里的下人早就慌了神,只恨不得冲去捂住蒋琮桓的嘴。那督军的性子,他们再清楚不过来,万一……
“啪!”
蒋怀南收回长鞭,淡淡道:“这第一下,是教你不敬长辈,无视尊卑。”
“啪!”
“第二下,是教你心思狭隘,以己度人。”
“啪!”
“第三下,是教你眼界狭小,拘泥情爱。”
他一鞭一鞭的抽下去,硬生生的将蒋琮桓打得皮开肉绽,就在这时,一道凄厉的呼喊响起,头发花白的老人跌跌撞撞的冲破身后下人的阻拦,紧紧的扑在蒋琮桓身上,嘶声道。
“你要打!就打我!先打死我!再打死他!你若是再气不过,将我们都杀了,好让我们一家团聚!”
蒋怀南指骨微微一紧,墨瞳盯着挡在身前的老妇人,嘴唇翕动:“……您让开。”
“琮桓,琮桓,别怕,奶奶在这儿。”老妇人四下摩挲着蒋琮桓破碎的衣衫,泪如雨下,“我可怜的孙儿,打小就没了亲爹,他亲叔叔心肠偏偏这么冷,硬生生要把你逼死,千错万错,你都不至于被赶出蒋公馆啊……琮桓!我可怜的孙儿!”
“您别哭,我没事。”蒋琮桓隐忍道,眼中充满恨意,“这儿他还不能一手遮天,他就算打死我,我也绝不会认错!”
老妇人呜呜咽咽的抽泣着,少年挺直了傲然的背脊,眼带泪水,犹自倔强。
真是感人至深。
蒋怀南怔怔看了半晌,甩落长鞭:“这样,迟早有一天会害了他。”
老妇人一怔,抹泪道:“害了他?你现在把他赶出去,岂不是把他往死路上逼?我知道,你一直就怨恨我,为何偏疼你兄长,可是,可是这与我又何干呢?你从小便不爱说话,我想亲近,都亲近不起来。你就这么斤斤计较,以至于现在,都对琮桓如此苛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