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淑雯涂了口脂，捻指轻轻一扯宋恺鸣袖口，笑得涓然：“赶得巧不如凑的巧，顾小姐，不如我们几人一道吃顿便饭吧？”她眼波盈盈的瞧着蒋怀南，“督军，您说呢？这样也不至于坏了顾小姐的清誉。”

　　蒋怀南勾了勾唇：“看顾小姐的意思，今日本就是我请她。”倒是给足了顾绮罗颜面。

　　“想不到连小姐这么为我着想，我自然是乐意的。”顾绮罗敛眉一笑，叫侍应生又加了两张座椅。

　　这本是一曲腿儿的小圆桌，将将供两人摆盘，连淑雯和宋恺鸣一坐下，就显得有些拥挤。

　　“顾小姐，我可羡慕你在国外留洋的日子呢。”连淑雯凑得近，自然的坐在了顾绮罗身旁，将她和宋恺鸣隔开，“听是国外可开放啦，追崇什么自由，什么灵魂之类的，你呢？你可有交些相好的？”

　　顾绮罗慢条斯理搅着罗宋汤，抬眸瞅了她一眼，笑说：“外面是挺自由，不过也就是思想上的那些。说到底我们国人的性子都是内敛的，怎么会那么轻易就随波逐流。而且……连小姐，你大约不知道，那里不叫‘相好的’，那是‘Mr Right’。”

　　连淑雯脸色不大好看，尬然失笑，手指捻着桌布抿来抿去：“怪我，怪我，没出去过，见识短浅……”

　　“说起来，我倒是觉得国内这几年很不错。”宋恺鸣推了推眼镜，笑，“瞧着这海上贸易愈发繁盛了。前些日子还听母亲说起，顾伯父和商行的万先生做了笔生意，又更胜一层楼了。”

　　顾绮罗微微蹙眉，把话题岔开了去。她父亲的确和万洋走得近，却也是正当来往。宋恺鸣这人，给她的印象太差，只言片语她都不喜提起。

　　大约连淑雯吃不惯，捏着刀叉难以下咽的模样。

　　宋恺鸣递了一方手帕给她，连淑雯这才柔柔笑说：“麻烦了。”

　　顾绮罗撇开眼，垂眸盯着那碗罗宋汤，舀了一口，却怎么都觉得难以下咽。

　　“不喜欢就别勉强。”蒋怀南要了杯温水给她，“润润嗓子。”

　　宋恺鸣视线落在顾绮罗脸孔上，自然别开。几人闲话几句，走说起梨园的曲子，宋恺鸣温和道：“梨园这几日海棠不在，全是靠青莲儿撑着场子。”

　　连淑雯不屑：“尽说些上不得台面的戏子做什么，那青莲儿听说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和那玉海棠，隐约还有些磨镜的癖好。”

　　“督军最近都在城里，可有兴趣去听听？”宋恺鸣拨转话题，“小少爷的事情，是我们想的不周到。他现下也委实难过，整日赖在梨园睹物思人，督军……”

　　蒋怀南敛眉，摩挲着一块打火机，抵唇淡淡：“小少爷？蒋家从没这人。”他站起身，把军帽不紧不慢得戴正，“时辰还早，你们随意。”

　　他一走，顾绮罗自然也追了上去，动作之快，只剩了那两人还愣在原地。早有副官结了账，垂手等在门口。蒋怀南道：“去梨园。”

　　吩咐完，他提步走近，唇角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终却只道。

　　“没时间送你回去了，下次再补。”

　　他神色晦暗，眉心紧蹙，只一刻的功夫，那辆汽车便远远的去了。

　　顾绮罗站在番菜馆前，里头的水晶灯透过擦洗干净的玻璃，把她的轮廓浅浅的印在上面。她理了理稍显凌乱的发丝，蒋怀南大约是真的有要紧的事吧。

　　她才打算走，便被唤住了。

　　宋恺鸣走过来，温文尔雅道：“淑雯说得那些话，还望顾小姐切勿在意。这订婚之事，向来讲究个两厢情愿，我想着顾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人，应当是自有对策的。”

　　“宋少能这样想，真是再好不过了。”她只笑，“那就麻烦宋少，也和宋姨太只会一声。”

　　宋恺鸣应了，两厢交谈间，他婉转了话头：“想不到督军还有这么斯文的一面，特意请了顾小姐来这里。”

　　顾绮罗微微颦眉，又听他道。

　　“我原以为，督军的斯文，只是对着那玉海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