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年轻。”
“这不是理由。”顾绮罗抿唇道,“你们有你们的筹谋,有自己的抱负,可我也有。”她抬眸看着蒋怀南冷硬的侧颜,轻声道,“大家都觉得女儿家就要相夫教子,嫁得好才是正道。可我却不喜欢,不是我出挑,只是她们还没看清。四少,我总觉得你是不一样的。”
清冽的嗓音在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蒋怀南敞开车窗,伸手朝衣兜一模,只是还没捏住烟,就被摁下了。
“抽多了伤身。”顾绮罗抿在指尖,蜷回去笑盈盈道,“我在家也总是这样跟爸爸说,可惜,他总是面上答应,背地里又忍不住犯了瘾。”
那片温热覆在自己手背上,蒋怀南墨瞳微微一沉:“看得出来,顾先生的确喜欢。”
“但我瞧着分明,爸爸抽旱烟的时候,都是家里生意遇到麻烦的那几日。我回来以后,妈妈曾说过,爸爸年初那烟抽个不断,后边便好了。”她浅浅含笑,“那是自然,因为万洋和他扯了合约,有了印棉在手,爸爸自然就心情愉快了。”
她轻声道:“爸爸烦心时便会抽一抽,所以……四少现在是被我闹得烦恼了吗?”
那双眼眸太过澄澈,蒋怀南深深的望着她,眉心稍拢:“你还真是年轻,无所畏惧。你就不怕像玉海棠一样?”
顾绮罗只说:“我不信,说实话,蒋琮桓冲动易怒,极易被有心人给利用了,指不准就是为了挑起你们之间的矛盾,叫蒋家自己先乱了。或者……拖着你,耗着你,叫你没心思做旁的。”她托腮道,“自然,你不会被轻易动摇,但凡有一丝,对方都不亏的。毕竟——空手套白狼。”
自她话音掷地,车厢内便是一片安静。蒋怀南背脊挺直,面色如常:“你很聪明。”微微一顿,他似是叹息道,“早些告诉你也好,说不定你就改了主意。玉海棠是我带走的,也是我把她囚禁在宏仁医院里头的。因为……她吸食鸦片。”
吸食鸦片?
顾绮罗怔怔道:“鸦片那些东西……不是,不是早就禁得差不多了吗?”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的可笑。靡丽的商海下掩盖着迷醉和腐朽,而曾风靡一时的鸦片,又怎会真的销声匿迹?
蒋怀南沉默着,微微阖眸:“禁不禁,都只是一念之间而已。”他叩了叩指尖,淡淡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跟在我身旁,自然能知道许多,可危险也是伴生的。顾绮罗,你还年轻,不要把自己的人生浪费在这样无意义的事情上。”
顾绮罗猛然仰脸,倔强道:“四少,到底什么是有意义,什么是没意义?若是论意义再去做事,纯粹就是计较得失,而不是忠于本心!”
她原以为蒋怀南是个开明的人,可他今日这番话,着实叫她听得难受。顾绮罗生性倔强,当即便冷冷道:“麻烦四少停一停,话不投机半句多,以后你走你的阳光路,我过我的独木桥。”
她恼怒的说了一通,却听一声闷闷的笑音。蒋怀南含笑看着她,似是无奈道:“真是个小姑娘。”
“你!”她气得咬牙,“你见过我这么难缠的小姑娘?!”
蒋怀南的笑意凝在了唇畔,浅淡的神色似是飘忽着远了,他沉默的陷入了黑暗中,许久许久,方才再度,轻轻的笑了笑:“没见过。”
他在骗人。
顾绮罗莫名觉得心里有些别扭,撇唇不看他。蒋怀南不再执着这个话题,稍稍提了速,不多时便到了。顾家的小洋楼幽幽的亮着灯,在一片漆黑的宅邸间闪烁着,浅淡的暖光朦朦胧胧的。
蒋怀南顺着路往上:“顾先生和顾夫人在等你。”
他说的是肯定句。顾绮罗也料到了,不由踌躇:“我……我认了个错就完了。回去太晚,妈妈准要好说。”
“我帮你解释。”
“你怎么解释?”
蒋怀南淡淡道:“我就说,突然约了你。你不好拒绝,只得去了。这样,顾先生的怒火,也只能冲着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