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顾青山哪里敢对蒋怀南发火?但到底为人父亲,自然是希望女儿安稳一世的。
顾青山蹙眉打发了顾绮罗回房,这才正色道:“蒋督军。”他微微沉声,“我知道您的身份,自然,我一个普通的商贾出身的而已,没资格端着架子说教。但绮罗是我的女儿,我不希望她与您的交往过密。”
顾家客厅中的水晶灯层层叠叠的堆簇出绚丽的明光,镀得满室鎏金淌银的璀璨,就连银制的西洋烛台都轻盈的闪烁着一层昀光,将蒋怀南一身冷硬的军装消减了几分锐气,轮廓略略柔和。
他英眉微低,苍眸里含着一缕暗哑:“顾先生,我明白。这次,是我的错。”
顾青山面色稍霁,沏了一杯茶递过去:“督军忙了这么久,可要歇一歇。”
挽留之词而已。蒋怀南礼貌告辞:“叨扰顾先生了,我还有点事,不久留了。”
门外的夜色幽深暗沉,顾家洋楼外的小路上洒落着细碎的沙砾,树影被轻柔的月光晒散妖碎,漫天的朦胧月色。他停下步子,许是极巧合的,朝着小洋楼回望过去,只见二楼的一扇雕花窗户敞开,顾绮罗就站在那儿,笑盈盈的看着他。
她的身形纤秾合度,裸露在外的锁骨与肩窝处的肌肤白皙如玉。
一瞬便晃花了眼。
蒋怀南的表情似是凝固了。他模糊的看着眼前那莹润的光芒弥漫着,光晕浅淡,好似又到了那一日,他慌张不安的伫立在蒋公馆的墙外,默默的看着那栋楼上的房间亮了又灭,脚步提了又顿,最终站了一夜。
那时还没有跟着他的副官,只有蒋公馆的下人,惊讶于他为何徘徊在家门外而不入。他的父亲只是淡淡一句:“想透了就回来。”
也许真的是想透了,他从此便一心一意在政务上,再无其他心思。
事隔经年,他终于回过神,不去看少女那璀璨的笑颜,拢了拢眉心,提步走了。
蒋公馆有一处隐匿得极深的密室,从前是将老爷子施加酷刑的地方,一代代传下来,便到了蒋怀南手下,他自打接管家业以来,还是第一次启用,关押的,却是他名义上的儿子,实际上的侄儿——
蒋琮桓。
铁皮似严密的房间中,唯有一道厚重的铁门,蒋怀南自踏入之后,便叫外面诸人都远远的退出去守住。
蒋琮桓被牢牢捆在座椅上动弹不得,口中还塞着布条。
“你考虑一下,怎么解释。”蒋怀南把布条抽走,淡淡道,“不用白费力气,没人能听见这里的声音。”
“你!”蒋琮桓破口道,“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对奶奶也出手了!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没按好心,为了权利,所有人都舍得牺牲!”
“母亲做了噩梦,夜里梦见了父亲,特意回西宁看看,捎上一炷香,悼念悼念。”蒋怀南简扼道,“说你的事吧。蒋琮桓,我记得从前教你的第一件事,就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你在外面受了蛊惑,回家里来撒泼打滚,就是仗着年幼和宠爱,无所畏惧。”
他微微一顿,拧眉道。
“但现在,你竟然还杀了人,让我怎么容你?”
他低沉的语调惊破了蒋琮桓的恼怒,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惶恐:“你,你,你说什么!我才没有杀人!”
“玉海棠是你杀的。”蒋怀南淡淡道,“别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