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琚琛与裴秀茵的婚礼举办得非常顺利,裴秀茵是温柔懂礼的大家闺秀,他待妻子同样宽容温厚,他们有相近的喜好,他知道他们以后婚姻一定能相敬如宾,白头偕老。
整个婚礼的过程,他脑中都不时闪现白莞低头哭泣的样子,虽然他亲手把她送上火车,可他心里也没谱,要是她真返回来砸场子,这么多宾客在场,他该怎么应对?
婚宴的宾客散去之后,白志庸走过来,忐忑不安地和他说:“老太太罚了莞姑娘跪祠堂,王氏后来去祠堂里训斥她,柏儿有些鲁莽,帮着他娘打了莞姑娘两巴掌,莞姑娘一气之下就走了。现在全家上下满城找她,老太太都急晕过去了,也不知道她跑去哪了。”
他一日下来很是疲惫,神情恍惚,他说:“哦……打了两巴掌……没关系,她应该是坐火车回家了,我派人去火车站接她便是。”
白琚琛再没有等来白莞。
她如一滴水汇入江河,无影无踪,了无音讯。
白琚琛原本以为白莞受了委屈会第一时间跑回来向他哭诉,后来他意识到事态有变,他的婚礼也许激怒了她,她可能去找朋友了。他派出小厮到所有相识的人家询问了一圈,可是没有人知道白莞的行踪。
乔爷安慰他:这么久没有接到赎金的消息,想来应该不是绑架。
他不敢问:会不会是拐卖?
乔爷看透了他的心思,他说:“小丁已经到道上打听消息了,白小姐若是被贼人拐卖,无论卖至何处,总是要经过人贩子的手。”
乔小丁没有打听回消息来,没有人知道白莞去了哪。
乔小丁偷偷问乔爷了一种可能:“会不会死了?”
这一个乱世,什么没有可能?
第三周的时候,白琚琛急红了眼,他到三青帮点了一队人,连夜到了BJ白府。一行人推门入府,二话不说,一行条凳摆开,所有的仆役都绑来先上刑,打到怕了再一批一批审,整个正院鬼哭狼嚎。白府一干主子早就睡下了,见此大动静,纷纷起身披了外衣想赶来看个究竟,起身唤人的时候才发现贴身仆役不见了踪影,来院中一看,除了白老太太的周嬷嬷,竟然个个都在刑凳上。贴身仆役都打,这摆明了是和所有人撕破脸。
院中的仆役都已经被打狠了,骨头软的,识相的,不想再挨打的,都在连说带演,你争我夺,巨细靡遗的争相汇报。白志庸上前想制止白琚琛的暴行,他觉得大儿子太不像话了,他心虚仆役胡乱说话。乔小丙拦住了他,不仅是他,白府一干主子无人能近身院内,只能在回廊处远观。
白志庸怒吼:“逆子!”
白琚琛充耳不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一院子的血腥,沉着脸听着仆役们狗咬狗。
白志庸忽觉心惊,他不认识这个大儿子了,白琚琛像是早已不是从前听他使唤的大儿子了。
王姨娘身旁的赵嬷嬷是最先上刑的,她很想争取一个减刑的机会,她哭着说:“王姨娘找赵姨娘商量三少爷庙见大礼的事情……”
乔小丁嫌弃她啰哩啰嗦,他喝道:“闭嘴。”他指了另一个看了清爽的嬷嬷:“你先说。”
方嬷嬷赶忙上前回答:“那天晚上王姨娘和赵姨娘是一起来的,她们先骂了姑娘几句,老奴在外面也没有听清。”
想邀功的丫鬟马上补充了,她耳朵比嬷嬷好,她说:“她们骂莞姑娘是骗子和小贼,说她吞了白家许多钱。”
方嬷嬷又把机会抓回来:“对,是这样,然后她们就教训起莞姑娘来了,说莞姑娘本就不是白家人,做生意的钱也是白三老爷的,这横竖来算都是白家的钱。更何况莞姑娘以后嫁人,这白家的产业是不能让她带去别人家。今天莞姑娘若是识趣把生意的股本交出来,以后还算是白家的养女儿给她谈门好亲事,若是不识趣,她不过就是三老爷捡来的丫鬟,一个丫鬟就是拿去配小厮的,今天就配。”
“王姨娘就是吓吓她,她没有旁的意思。”
“王姨娘是让她签文书,不是让她交股本。”
“你个傻丫头没见识,那文书就是交股本的意思。”
“那文书是赵姨娘写的,也是她拿着来的。”
“我们赵姨娘就写了文书,她可没打骂莞姑娘,她在旁一直劝着呢。”
乔小丁及时对这一群丫鬟嬷嬷喝道:“别吵,接着说。”
“莞姑娘不同意交出来,她说,王姨娘敢拿她去配小厮,三少爷不会放过她的。可是王姨娘说三少爷从来护着的都是自己的妹妹。她这回别指望三少爷会护着她,会护着她就不会把她送回BJ来。莞姑娘又说,她犯不着任何人护,她自己护自己。她们就打起来了。”
“不是的,莞姑娘是先说:‘你在这嚣张不过就是仗着有几个下人,白公馆的下人还在西苑呢,我就算不是白府小姐,你说他们是听你的听我的,你要是有能耐把我配小厮,我就有能耐把你发卖到窑子去。’然后她才和王姨娘来拉扯起来。”
这样丫鬟十分有表演天赋,说话间还对着一个嬷嬷比划起来,几乎场景还原。嬷嬷也配合了起来,过来就和她比划着拉扯了衣袖。
这时又有一个小厮说:“四少爷在旁边看得气,就上前打了莞姑娘一巴掌:“你还想卖我娘。”莞姑娘就倒地了,他又踹了她几脚,说是‘日日忍你这般嚣张,现在让你见识一下厉害。’”
白老太太两腿发虚,眼见演白琚柏的小厮手伸到丫鬟的襟口,就怕出现什么不堪入目的情形发生,好在这时一个嬷嬷扑到丫鬟的身上,她说:我这时就扑到莞姑娘身上护住她,我对姨娘说:姑娘有什么错处,还要等老太太发落,姨娘这样罚下来,以后老太太跟前也不好交代呀。”
功臣!可这嬷嬷随后又说:“然后姑娘这时就一口一口吐着血。”
“什么一口一口吐血,那分明就只是两口沫子,不过是唇齿相碰带了点血丝。”
那嬷嬷冷笑了一声:“是血还是沫子,那蒲垫上可看得分明。”
于是派人取来蒲垫,火光一照,确实有两块已黑色血渍,却也没有一口血一口血那么夸张。
白老太太觉得自己气喘不上来:“你们这一干奴才,当初看见了,怎么都没拦着。事后问了你们话,个个都装不知道。”
白志庸心都凉了:“当初把你们叫来回话,你们一个个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们在祠堂里闹,我们是院外伺候的,进不得祠堂。”
“我拦不住她们呀”
“王嬷嬷把祠堂门里头关上的,她说今晚事谁都得当没看见。”
“我没说!我是见主子间说话别传出去才关的。”
“王嬷嬷把我们叫去,说莞姑娘可不是白府小姐,让我们想清楚了该说什么。”
“我没有。”
乔小丁又骂:“别吵,继续说。”
“王姨娘和四少爷又想去西苑。”
“胡说八道,我们姨娘什么时候去西苑了,你这贱皮子在这编排。”
“那是西苑的人没给你们开门。谁都知道,你们是去拿莞姑娘的印鉴去了。”
乔小丁只问:“小姐怎么走的,你们都没人看见吗?”
“王嬷嬷出来后就叫我们散了。”
“我半夜起来,在回廊上有看见莞姑娘,以为她回西苑去。”
一个小厮颤巍巍地举手:“我……我看见莞姑娘爬后院的墙,可那时天太黑,人影在树上就这么一晃眼,披散着头发,我以为是见鬼了,可没敢往姑娘身上想。”
白琚琛知道了,他们之前都是往人流多的集散地找,找火车站,找客栈,找港口码头,接着又沿着交通线往外省找。可是白莞被打伤了,她会做的第一件事情一定是进医院,她还在北京城的时候,他们却以为她早已离开了。
所有人到各个医院、诊所、医馆去查问,那天晚上有没有救治过一个轻伤的姑娘。一圈问了下来,没有人遇见过一个姑娘半夜来问诊的。但是,有一个护士像是对照片上的白莞有印象,说是碰到过这个姑娘,但是他们是两个人来的,姑娘的身边有一位男士,西装革履像是富家公子。姑娘在病房住了一晚,隔日做了些检查又拍了x光片就离开了,三日后则是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来取了姑娘的光片,之后就再也没有遇见过他们。线索到了这又断了,但至少证明了一点,若是如此,白莞是安全的。
可她去哪了?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是谁?
夜晚的时候,白琚琛枯坐在西苑的回廊上,夜空群星闪烁,星光像她一条纱裙上绣的银丝线。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整个大婚当日其实都在默默地等一个人,但他没有等来那个放言一定搞砸他婚礼的姑娘。
子夜的时候,他和白凌之默不作声打了一架,两个人最后都是鼻青脸肿。
白凌之说:“三哥你结婚了,六姐姐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