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三十四年。
最近宋亭文在军营里忙得焦头烂额。
沈织锦在家里也很忙,她在家里跟着纪氏学着打理事情。
最近天气暖和了起来,她就和明环一起收拾衣柜。里面挂着她的嫁衣,红色的,说不出的华贵,她看到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当时因为不想嫁给宋亭文所以并未留意这些东西,但是现在看来,嫁衣真的是花了重工。
是提前两个月就选好了料子,运去苏州,请苏州手艺好的绣娘绣了大半年,光是披肩上坠着的珠子就花了很多心思。
她当日不知掉了多少眼泪在这身嫁衣上。
忙活了大半日,她累得不行。
“明环,你去看看厨房里的梅饯还有没有。”她仰在沙发上,随手拿了一本书开始看。
明环拿着一些葡萄进房来,“少夫人,没有了,前一阵子煮茶全用掉了。”
沈织锦站起来拍了拍衣服,“那我们去一趟街上吧。”
在钟记点心铺里,有很多点心果子。好奇怪,还有国外的。有她以前上女校最爱吃的松饼,还有丹麦的黄油曲奇饼,她喜吃甜食,一到了点心铺就挪不开眼睛,“我要那个巧克力松饼,那个酥饼,还有黄油曲奇饼,还有那个玫瑰酥,都包一份儿。”
店里的伙计忙得很,等明环结账的时候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玫瑰酥饼来二两。”
沈织锦抬头循声看去,看到了梁旭川,极其狼狈的梁旭川。
头发长长了,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洗过,身上的衣服也破了几个口子,脸上脏兮兮的。
与以前那个自有文人风骨的梁旭川判若两人。
“梁老师。”
梁旭川看到她,慌忙转过头,连玫瑰酥饼都来不及拿。
沈织锦追到门外,堵住他。
梁旭川拨弄额前的头发,摇了摇头,慌慌张张地开口,“您认错人了,您认错人了。”
“梁老师,我不会认错您的。”
梁旭川蹲下大哭了起来。
“我说要回昆明,嫒音她始终不肯回去,我就找了个之前认识的人,干着教书的工作,打算养活她和孩子,后来有一日,她从台阶上摔下来,没了孩子,一开始她不能接受,我花了所有的积蓄把她的身体养好。她好了之后,去外面找到了工作,然后当了高峰彦的第十一个小老婆,”梁旭川叹了一口气,掩面哭了起来,“我没有想到。”
沈织锦只是觉得他可怜,明明之前那么非梁旭川不可,明明之前那么喜欢梁旭川,可是看到梁旭川现在的样子,她却没有什么感觉。
梁旭川一直看着她,看着眼前温柔娴静美好的人儿,心里生出些什么来。
不甘的心思如野草般疯长。
“梁老师,你想回昆明嘛?”
梁旭川摇头,“不,我不想回去,衣锦尚未成,轻易不还乡。”
很久之前,她还在香港念女中的时候,她记得那个老师问过她。
你要是喜欢一个人,你会想要一直跟他在一起,还是会遵从他的内心?
她当时回答,当然是永远都在一起,可以每一天都看到那张喜欢的脸。
可是现在她不会那么回答了。
四月一到,宋亭文就多半都住在军营和工作的地方。
四月一号,沪宁铁路竣工通车。四月五日,中俄重订《黑龙江铁路公司伐木合同》。
宋亭文九号回的家,大中午的就到家了。
刚好到吃饭的时候。
他胡子都没有刮,头发乱糟糟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纪氏淡淡开口:“是军营里的事情不顺利还是别的,足足在城郊待了十多天。你让之前跟随你父亲的旧士官多帮衬些。”
宋亭文夹了块鱼肉,“母亲,您不用担心,都处理得差不多了。”
吃完了饭,沈织锦还在给明环交代花花草草该如何摆放,春天来了,都开的差不多了。
宋亭文却直接走过来,把她打横抱起,“宋亭文,宋亭文,你放我下来!”
宋亭文抱着她径直走进卧房,刚关上门,就开始亲她。
亲她的脸,胡子扎得她生疼,她使了劲推开他,“你的胡子,好扎人,不让亲。”
宋亭文就停下来看着她,“你前一阵子去见过梁旭川。”
她点了点头,“在糕点铺碰到了,不是特意去见。”
“沈织锦,”宋亭文红着眼睛,“我拿你没有办法,我那么喜欢你,我知道你已经嫁给我了,但是我想起来那天晚上你因为梁旭川喝酒掉眼泪,我就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念。”
沈织锦摸着他的头发,“可是,宋言之,我那天晚上也说以后要好好学着爱你了,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在你这里。”说完便抬头,将唇覆在他的额头上。
宋亭文开始亲她,手下也不停歇,解开她衣服上的扣子,又解着自己身上的衬衫,在她身上抚摸,解了她身上的外衣,解了绸衣,最后一件洋绒背心怎么也解不开,他发了狠地扯断肩上的带子,手下是“香浮玉软春露寒”,是“姑射肌肤真似雪”。
沈织锦半睁着眼,轻轻呢喃埋怨他心急,声音又绵又软。
他把人捞进怀里,亲去她鼻尖上的细汗,周遭弥漫着她身上的香气,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她的身子都是软的。
“嫣嫣,我想要你,”宋亭文含着她的耳垂,轻声开口。
沈织锦此时没有心思听他讲些什么了。
到了下午四点,她才醒来,一边的洋绒背心已经被扯得不成样子了。她轻轻起身,捡起外衣先穿上,准备去洗澡。
沈织锦现在才明白,原来,天边就在枕边,眼下就是天下。